第27章掌家
南府彻底乱了，别说府上的管事、下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不敢振着翅飞，生怕一不小心触了谁的霉头。
就从那日小少爷被人绑架、老夫人亲自把他救回来后，事情便一串接着一串发生：
老爷南怀义和当家夫人余氏当街互殴，然后老夫人回来后便将当家夫人禁足，听说是因为夫人吃味一个外室给府上丢了脸；
老夫人重拾管家权，并寸步不离地看护着小少爷；
小少爷许是被吓得不轻，几日来接连噩梦，老夫人也睡不好，成宿成宿地守着；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老爷朝上也忙得很，一会说要帮忙请太医、一会说要去同僚家问治梦魇的偏方，可偏偏有人说在酒楼看见老爷了……
府上就这么混乱了段时日，直到这日——
“祖母、祖母？”南嘉鱼轻轻推了推上首听着管事汇报但发出鼾声的南老夫人。
“啊？”南老夫人坐直了歪倒的身子，强迫睁开满是血丝的浑浊双眼：“我没睡、我没睡，刚才说到哪了？”
下头跪着的管事低眉顺眼：“禀老夫人，因大夫人之前说俭省，老奴便寻思开春给下人们置办衣裳的布行换成‘云织坊’的，他家只有咱先前用的‘华锦织’市价九成……”
南老夫人无力地摆摆手：“准，左不过都是些小事……”
南嘉鱼余光里看见管事眉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出声阻止：“祖母，孙女觉得此举不妥。”
“哦？说说看。”南老夫人打着哈欠。
“家里一直用华锦织的布料，舒服又耐穿，华锦织也一直给的都是优惠价；”
“丫鬟婆子们有家里艰难些的，便会省下布料给弟妹、父母做衣服；甚至有手巧的，还会自己个做香囊、手帕……光因着咱家用华锦织的料子，丫鬟婆子们便无不感念主家恩德。”
“可这云织坊，一来在京中没甚口碑、不知料子质量如何；二来若其是个‘皮包商号’，咱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跪在地上的管事连忙叩头：“老夫人明鉴，老奴绝无找皮包商号低价买入、高价报账的行径啊！”
南老夫人的头脑，霎时清明了，她不悦地抿紧了唇——
还没问，这刁奴便不打自招了！
这管事若真的清清白白，应该下意识说她对这云织坊已经多方考察过，质量什么绝无问题……
好啊，趁着家里乱起来，便开始浑水摸鱼了！
南老夫人刚打算狠狠地教训一番这个管事，一阵晕眩便传来——
“祖母！”南嘉鱼起身凑到南老夫人面前，一脸担忧，挥挥手让那管事退下，对着南老夫人的贴身嬷嬷说：
“妈妈也该震慑约束一下那些管事才是！咱们府上正值特殊时期、除夕夜也快到了，弟弟和南府都离不开祖母，切不可教部分刁奴发生滥支冒领、差使苦乐不均的事情来。”
“妈妈不妨杀鸡儆猴、震慑一番，承诺过段时间走上正轨后，自有做得好的人给提拔……”
被点名的嬷嬷有点莫名其妙，刚打算应下，忽听南老夫人说道：“嘉鱼，你会算账管家吗？”
“我？”南嘉鱼一脸无辜：“夫人从不让我接触这些的……但我不知怎的，就是对数字敏感些，那些在旁人眼中让人头昏脑涨的账册，我瞧着倒是跟会说话似的，告诉我哪哪不对~”
“好好好，”南老夫人拍着她的手，“咱家现在就缺个能管事的人啊！”
***
第二日，南嘉鱼坐在昨日南老夫人坐的主位上，身旁茶几摆着的，是对牌和家法竹板；而她下首，是一众俱被叫来的大小管事。
一众管事互相交换着神色，没忍住窃窃私语……
随着“咚——”的一声，南嘉鱼将茶盏重重地磕在茶几上，郑重发话：
“因祖母分身乏术、我得她老人家两分信任，便临危受命，拾起年节将至时管家的这桩重担；”
“诸位管事别欺我脸生，也别仗着自己是府中的老人便多几分体面、趁乱伸手。”
她目光冷凝，从每一个管事身上扫过：“我知道夫人之前心腹余管事和他浑家都被夺了差使，内外都空出两大肥缺来，诸位难免蠢蠢欲动。”
“可年节将至，南府不能失了外头的面子，也不能纵下人自乱丢了银子、里子，我希望诸位都做好自己的本职，节后祖母自然遴选优秀者补上空缺，真心做事的人不会被埋没……”
“同样，若是有人趁火打劫，莫说是祖母，就连我也绝不会轻饶！”
众人心头无不一悚——
往常看这二小姐温温柔柔、不言不语，似是谁都可以踩一脚的样子，没成想肚里竟有这般文章！
还有面上不服的，听完南嘉鱼接下来的安排，是彻底哑了火：
“这是府上的对牌，”南嘉鱼指了指桌子样式相似但镂刻花纹不尽相同的小牌子：
“我重新分成‘祭祀’‘采买’‘洒扫’‘护卫’四组，对应梅、兰、竹、菊四种花纹，谁拿着什么牌就做什么事，哪一组偷奸耍滑、丢了东西，我就专管哪一组算账。”
“凡是账册我都会亲眼过目，我会自己查市价、查库存、查票据，诸位也不用担心我熬坏了眼睛，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丢脸的可是引火烧身的人。”
“另外，宗族的那边的事也不用直接去找老爷了，那边交上的租子和孝敬，我会一并将账册整理出来给他老人家过目，顺便把发回的节礼做个章程出来……”
“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纵使心底还有不服的，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应声。
看二小姐这模样，掌家可比先前的夫人在行多了啊！起码面上是挑不出半点错处来的……
南嘉鱼看着来时和去时神色截然不同的管事们，抿了口茶：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总有人会忍不住、当第一个出头鸟，届时，便是她立威之时。
余氏既已经倒下，她不把管家权牢牢攥在手里、岂非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