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时代三部曲一：燕燕于飞》（5）
吃晚饭时，贺世银像透露重大机密似的对乔燕说：“贺端阳回来了！天擦黑时，我从地里回来，从他屋子后面路过，看见他在院子里和王娇说话！”
乔燕听了没吭声，心里略略产生了一丝不快：“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还等你给我介绍村里的情况呢！”可她很快就把这种不快压下去了，心想，“也许他匆忙地从外面回来，一时没顾上，说不定明天就会联系我了！”
可是直到第二天吃过早饭，乔燕也没等到贺端阳的电话，便对小婷说：“今天我们先去贺书记家里，然后再去看贫困户！”小婷说：“姑姑你说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乔燕微笑着摸了摸小婷的头，便和她一起走了。
贺端阳的家离村委会并不远，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一幢外墙嵌着白色墙砖的漂亮建筑便矗立在她们面前。小婷高兴地指了那房叫道：“这就是支书叔叔家！”
来到院子里，只见大门洞开，乔燕以为贺端阳还在家里，便一边抬脚跨上台阶，一边大喊：“贺书记！”叫了两声，没人回应。小婷也帮着乔燕叫：“王娇婶婶！王娇婶婶！”仍然没人答应。还要叫时，忽然从房屋左边转出一个人来，口里应道：“哪个在叫？”乔燕回头望去，只见这人二十三四年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宽宽的肩膀，厚厚的胸脯，直直的背，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穿一件白背心，后背印着“八一”两个红字，下着一条迷彩裤，脚上一双部队的作战鞋，一头刺猬似的短发直直硬硬。
乔燕一见，便知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不等他开口，主动对他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贺波吧？”贺波两条浓眉闪了闪，眼中露出一道机智的光芒：“你是……”乔燕忙说：“我是县上派到贺家湾村的第一书记……”话还没完，贺波便高兴地道：“我听说了，那我们握个手吧！”说着便向乔燕伸出一只大手，可刚把手伸到乔燕面前又马上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地道，“算了，手上全是泥巴，给你敬个礼吧！”说罢对乔燕鞠了一躬。乔燕慌得不行，也忙忙地对他回了个礼，这才说道：“贺书记没在家里？”贺波道：“他昨天天快黑的时候回来了一趟，今天一早又走了……”乔燕一听这话，失望的表情浮现在了脸上，道：“又走了？我想和他交换一下村里的情况呢！”贺波看着她，虽然没说什么，脸上却有一种同情的神色。
乔燕不想让他为自己的事担心，马上把话题转移了：“你妈妈也没在家里？”贺波道：“闹肚子，去贺春诊所打点滴了！”一听王娇也闹肚子，乔燕立即想起了大前天在贺世银家里，老人对她说过“村里好多人都拉肚子”的话，于是问道：“你们村怎么这多人闹肚子？”贺波道：“我前两天也闹了一次，今天才好了一些。”旁边小婷也接了话说：“我也闹过肚子，爷爷奶奶也闹过！”
乔燕沉默了一阵，才对贺波道：“听说你在家里建了沼气，挖了荷塘，还修了一个小花园，我特地来参观参观！”小伙子显出几分腼腆的神情，说：“有什么可参观的，别人都认为我是不务正业呢！”乔燕道：“是不是不务正业，你让我也开开眼界！难道你舍不得让我参观？”贺波道：“你现在也算得上我们村的父母官了，我怎么敢拒绝？”说罢便带了乔燕往外面走。
走出水泥院子，乔燕又看见了一个院子，这院子十分别致，地面用三合土与旧砖铺成。三合土院子外面，有一个一亩多大的荷塘，塘的四壁也是用三合土和石块砌成。塘内莲荷尚未长满，但荷叶已高过水面，此时亭亭玉立，绿得晃眼，那种绿，像有层青雾罩在上面。一些荷叶中间，挺立着饱满的莲蓬，迎着阳光。
乔燕看了一阵，便问：“这荷塘是什么时候挖的？”贺波道：“去年冬天，春天才栽上藕，还没长满，明年肯定会满塘荷花！”乔燕见贺波的神色十分自豪，又问：“你怎么想起把菜地挖成荷塘？”贺波道：“美呗！我喜欢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嘛！我们庄稼人为什么就不能爱美？再说，种荷的经济价值也高，莲叶、莲藕、莲子都可以卖钱！还有，我这塘里，不光有藕，还有鱼！”正说着，就听“拨喇”一声，塘里水波荡漾起来，一群鱼儿在莲叶间不断穿梭，然后浮到水面来，圆圆的小嘴一张一张地吸着气，仿佛向他们撒娇似的。乔燕看见阳光下闪光的鱼鳞，不觉叫了起来：“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好一幅诗情画意！”贺波像是抑制不住兴奋，又顿了顿脚下的地，说：“我们站的地方，下面还有机关……”乔燕忙问：“该不会藏得有宝吧？”贺波说：“底下是一个生活污水净化池，我们家做饭、淘菜和洗东西的水，通过管子流到这个池里，经过净化沉淀过后，流到荷塘里，成为莲藕的肥料和鱼的饲料，这叫循环利用……”乔燕佩服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又看着西南角上两间小屋子问，“那是什么？”贺波道：“你随我来吧！”说着，又带乔燕走过三合土院子，从一条铺着旧碎砖的甬道走到那两间小房子前面。乔燕见两间房子都用青砖砌成，两边墙上有窗，一间房子外墙上贴了土黄色墙砖，另一间房子则是清水墙，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丝瓜藤、牵牛花，密密的枝叶覆盖了整个墙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墙的颜色。在屋子正面有一块牌子，用油漆写着“八戒公寓”四个红字。
乔燕不由得“扑哧”一笑。贺波也不等乔燕说话，便道：“这是猪圈，所以我给它起了这个名字！”乔燕乐了：“猪八戒都有了别墅，那孙悟空、沙和尚，还有唐三藏呢？”贺波也被乔燕逗笑了，说：“暂时还没考虑他们呢！”又指了那间贴了墙砖的小房子，“那是厕所，前面我用旧砖垒了一道屏风，分了男女……”听了这话，乔燕不禁好奇起来：“又是厕所，又是猪圈，我怎么一点没闻到什么气味？”贺波道：“你知道中间那块空的地方是什么吗？是沼气池！猪粪和人粪拉下来，便流进了沼气池，你怎么闻得到气味。”乔燕道：“这太好了，要是全村家家户户都这样，不但村里整洁多了，还把废物利用了起来！”然后对贺波说，“我们再到后面看看！”
贺波又带着乔燕顺着甬道往后面走，来到了屋子西北角，只见那里还有一块园子，有七八分面积，正在建设，地上堆着许多旧青砖。贺波对乔燕说：“这里原来只有几笼毛竹！过去大家住茅草房时，毛竹是主要建筑材料，很金贵。现在大家都住楼房了，毛竹派不上用场，农村编筐织篓的也少了，所以毛竹现在经济价值极低。我便把毛竹也挖了，在这儿建一个园子，里面栽点花，种点草，再栽几棵经济价值高的果树，既可观赏，又可产生经济效益。”乔燕就问：“你想好栽什么花草和果树没有？”贺波道：“还没，等建好了再说！”乔燕道：“我有个同学在县园林所，到时候我找她给你做参谋！”贺波说：“真的？”乔燕说：“这是我看见的最干净、整洁、优美的农家小院。我们回屋里说说吧！”贺波红着脸道：“你这么说，我感到太荣幸了！”
回到屋中，乔燕坐在贺波对面，问：“你是怎么想到栽藕、养鱼和种花这些的？”贺波将双肘支在桌上，捧着头，过了半天才说：“说来话长！我们部队有次搞演练，到了一个村庄，那村庄正搞新农村建设。村庄有许多穿斗木结构的老房子，看起来都十分破旧了，可人家没大拆大建，也没有集中建楼，只进行了局部改造。重要的是改厕、改水、建沼气，让生活污水一部分流入沼气池，一部分通过地埋式管道流到村庄四周灌溉土地，家家户户房前屋后栽花种草，村里又统一建了一个几十亩大的荷花池！你猜怎么样？那村原先是一个屙屎都不生蛆的穷村，这样一改造，吸引得周围几百里的人都去参观旅游。人家就趁机在老房子里办家庭旅馆，他们叫民宿。我们去演练时，家家住满了客人，户户都富得流油！当时我一看那村子，青瓦粉墙、吊脚楼、跑马廊、撑拱长檐，当地还有一首顺口溜，专门是说这房子的：‘青瓦出檐长，穿斗白粉墙。悬崖伸吊脚，外挑跑马廊！’加上屋前屋后花草树木，人真是像在画里游一般！我就想，等我复了员，回去也把贺家湾改造得像这个样子！”
乔燕一直听得十分认真，这时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听说你爸爸一心想让你考大学，你怎么忽然想起去当兵了？”贺波又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浅浅的微笑，过了一会儿才道：“提起这事，真有点不好说出口。你不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好动，有些不安分，读初中时就迷上了看小说，尤其是打仗的小说，觉得当兵的真了不起！到了高中，数学成绩一塌糊涂，可不敢对我老汉说，老汉还指望着我考北大清华，给他争光呢！毕业这年，正好部队来学校征兵，我便报了名，等体检政审什么都通过后，才告诉老汉。老汉想阻挡我去，可这时木已成舟了！”说完又得意地笑了起来。乔燕又道：“你答应到部队后考军校，怎么又没考呢？”贺波道：“你看我是考军校的料吗？我要是能考军校，就参加高考了哟。那都是我哄我老汉开心的！”说到这儿又咧开嘴笑了笑。乔燕也笑了笑，又继续问：“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贺波似乎早想好了：“还能干什么？我老汉要赶我出去打工，可我搞都搞到这样子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假若我就这个样子半途而废，人家才会看不起我！”说到这儿，他停下来望着乔燕，似乎在观察乔燕的反应。
看了一会儿，见乔燕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含着鼓励和希望，贺波从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口水，才继续对乔燕说道：“我现在想把这房子改造一下，可我老汉不答应……”听到这里，乔燕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怎么改造？”贺波想了想，说：“我讲不清楚，不如我画个图你看看！”一边说，一边进里屋找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伏到桌子上画起来，一边画一边对乔燕说：“我先画侧面，我们家的房子是上下两层，每层三开间，顶上虽然加了盖，却并没有像过去老房子那样把屋檐挑出来，仅仅是防屋顶漏雨！首先，我要把房顶的人字形屋架加宽，将屋檐加长成像过去那种撑拱长檐，在下面设计跑马转角廊……”乔燕马上内行地看着他问：“人字形屋架加宽，屋檐加长，这个好办，可这墙，只有正面才有一米来宽的阳台，你怎么设计跑马转角廊？”贺波道：“你说得太对了！这房子两边山墙和后面都没有阳台，但我可以在这房子四面，再加几根柱子上去呀……”说着，便在示意图表上画了几根柱子通到一楼，然后对乔燕解释，“柱子我设计成工艺形，下窄上宽，逐渐起弧，又好看，又不占地方，然后在墙上凿一个洞，将一根水泥梁一头塞进墙洞里，一头搁在柱子上，梁上再搁上水泥板，水泥板边上安上木栏杆，一个跑马转角廊不就形成了！”乔燕不得不佩服，道：“是的，稍稍一动，这房子就有味道了！”贺波得到鼓励，又道：“这还不算，这山墙不是没有窗户吗？这顶上一层，我不但要开窗，还要开门，不然怎么能走到廊上来！”说着在图纸上画了门和窗，又在下面画了两扇窗户，继续对乔燕道，“所有门和窗，都不用现在的防盗门和铝合金，门是木门，窗也是百叶木窗，栏杆也用扶木，更重要的，我要把外墙所有的墙砖全部去掉……”乔燕道：“你把墙砖去掉了，用什么来装饰？”贺波道：“不用什么装饰！我们家这墙，本身就是用我们这儿的毛口灰砖砌成的，不要外面的墙砖，反倒显得古色古香！”又把纸翻过来，“刚才是侧面，现在我把正面示意图也画给你看看！”说着，好像这图在他心里早已画好，几笔就勾画出了一个大概，然后又对乔燕一一解释他要在哪儿安窗，哪儿造门，哪儿的墙用本地毛口灰砖加一点，哪儿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
乔燕一边听他说，一边不断点头称是。等他说完，乔燕才道：“太好了！如果真按照你说的改造出来，不但有传统，也有现代的因素，是传统和现代的完美融合，加上周围的环境，我敢说，不但是贺家湾，就是全镇、全县也少找！”贺波眸子里闪出几点明亮的火星，接着便将浓黑的眉毛又垂了下来。乔燕忙问：“怎么了？”过了一会儿，贺波才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可是我老汉不但不给我一分钱，听说我要改房子，就大骂我是败家子，说要是敢动房子一块砖，就敲碎我的脑袋！村里人还认为我在部队犯了错误，要不怎么连工也不敢出去打？我在部队里犯了什么错误？我还立了三等功的呢……”
说着，贺波突然把话打住，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乔燕。乔燕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红了脸，问：“怎么不说了？”贺波叹了一口气，道：“人言可畏，弄得我心里很不好受，你能不能帮我消除村民对我的误解？”乔燕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便大包大揽地道：“没问题，等开村民大会时，我在会上讲一讲……”贺波急忙摇头：“你那样讲一点用也没有，别人还会说我们是一伙的！”乔燕忙问：“那又怎么办？”贺波张了张嘴，却又马上摇起头来：“算了，说了也是白说，也就不麻烦你了！”又道，“我想在村里发展点产业，可复员的一点钱，现在都花光了……”乔燕马上问：“想发展什么产业？”贺波道：“我想在尖子山办个生态养鸡场！”乔燕忙鼓励道：“你做的事都是对的，终究有一天，你爸爸和贺家湾的乡亲们会理解你的！”说完又停了一下，像在考虑什么，然后才道，“现在上面也在号召发展产业，不过我才来贺家湾，对整个村情都还不十分了解，也正愁不知该怎样打开局面呢！你真的想养生态鸡，我尽量努力，看能不能帮你想点办法……”贺波马上叫了起来：“真的？要是你能帮助我，那就太好了！”
乔燕没回答他，因为她心里确实没有把握，于是把话题转到一边道：“你妈打点滴，怎么还没回来？”贺波道：“肯定在贺春的诊所打麻将！”乔燕又吃了一惊，道：“你妈也打麻将？”贺波露出了不满意的神情，道：“不但打麻将，还是打麻将的大王！村里男人女人，只要是动得了的，谁不打麻将！”乔燕道：“既然这样，那我过去看看……”贺波道：“要不要我带你去？”乔燕指了指小婷，道：“小婷在给我当向导呢！耽误了你大半天，谢谢你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贺波道：“我这算什么课？你不要讽刺我了！”乔燕认真地看着他说：“我说的都发自肺腑，今天受益匪浅！”又问，“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贺波急忙拿出手机，高兴地说：“我加你！”乔燕便让贺波扫了她的二维码，然后向贺波伸过手去。贺波愣了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手伸到乔燕面前。
走到贺春的诊所，乔燕老远便看见大门上方一块不锈钢牌子：“贺家湾村卫生室”。乔燕想：“既然是村卫生室，为什么不设在村委会？”她带着满腹疑问走上台阶，一眼就看见几个人围在屋子中间一张桌子上，果然在打麻将，其中三个女人手上还打着吊针，药瓶就挂在桌子上方。一个男人四十五六岁年纪，个子不高，圆头大耳，一脸络腮胡，穿一件淡蓝色圆领短袖汗衫和一条宽大的方格短裤，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乔燕估计他定是主人贺春。再一看那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就是王娇，还有个女人竟然和王娇长得一模一样。另一个妇人年纪在六十岁上下，身材有些干瘦，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一件绿色加肥加大的长袖衬衣看起来像道袍一般。乔燕刚走到门口，那几个人便都看见了她，王娇急忙停下了手里的麻将，对乔燕道：“乔书记来了。”另三人也马上盯着她看。王娇便对他们道：“你们还不认识，她就是上面派到我们村里的第一书记！”说完又指了他们对乔燕介绍，“这是贺春，村里的医生。这是我姐姐王娟，这是程素静嫂子！”
乔燕正想说点什么，贺春和程素静急忙笑着对乔燕说：“哦，原来是乔书记！”一边说，一边起身让座。乔燕笑着说：“你们真可以评上‘铁娘子’了！”王娇问：“什么‘铁娘子’？”乔燕说：“打着吊针还打麻将，治病娱乐两不误，怎么不该评为‘铁娘子’？”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笑完过后，贺春才对乔燕说：“反正她们打着吊针也不能走，我就陪她们打几把，免得她们东家长、西家短地说些空话，传出去还影响村里的安定团结。”乔燕听了，想说：“如此说来，这打麻将还该大力提倡哟？”可想到才第一次见面，便把这话打住了，目光顺着药橱看上去，只见上面墙壁上，挂着几面已经褪色的锦旗，写着“妙手回春”“华佗再世”等，再看旁边的小字，却是送给贺万山的。乔燕便问贺春：“贺万山是谁？”贺春立即道：“是我老汉！”乔燕道：“原来是子承父业，那你父亲现在在哪儿？”贺春道：“年纪大了，把摊子交给了我，自己到贺世忠那儿打长牌去了！”
过了一会儿，乔燕才疑惑地问贺春：“我看见大门上方挂着‘贺家湾村卫生室’的牌子，既然是村卫生室，村委会里还有空屋子，却怎么把诊所开到家里呢？”贺春一听这话，瞥了瞥王娇，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半天才说：“反正都是看病，哪里都一样嘛！”乔燕见贺春遮遮掩掩的样子，猜出他肯定有什么不好明言，便不再追问，转移了话头问：“她们得的是什么病？”贺春还没答，王娇便接了过去：“拉肚子！”乔燕又看着王娟和程素静问：“你们也是拉肚子？”王娟和程素静答：“可不是！”说完，王娟还补充了一句：“只要一拉肚子，都要到这儿打点滴！”乔燕又停了一会儿，突然问贺春：“村上自来水取水点在哪儿？”贺春立即回答：“自来水取水点在老房子下面那口山堰塘里面。”乔燕“哦”了一声，道：“你们慢慢打牌吧，我先告辞了！”说罢站起身来要走。王娇道：“不再坐一会儿了？”乔燕道：“不坐了，我到别的地方看一看！”说罢对小婷挥了一下手，两人便往外走。贺春在后面喊了一声：“慢走！”几个人大约要忙着打牌，也没谁动弹一下。
走出来，小婷便问乔燕：“我们还要到哪儿？”乔燕道：“你知道老房子下面那口山堰塘吗？”小婷马上回答说：“我们经常到那塘里洗澡呢！”乔燕便道：“啊，自来水取水点还经常去洗澡？好，你带我去看看！”小婷说：“从那里回家很近！”说着就带乔燕往前走。
走了大约两里路，拐过一道弯，果然看见了下面山湾里窝着一口堰塘，三面翠竹环绕，唯有堤坝那一面光着，下面是水田。乔燕站在路边朝那堰塘看去，只见塘有三亩多大，波光粼粼，蓝天白云和周围翠竹都倒映水里。堰塘左面靠近竹林的地方，立着一口圆形水泥池子，上面封了顶，乔燕估计那便是村里自来水的取水塔了。正看着，忽见水面荡起了几圈圆圆的水纹，一圈又一圈地前面扩大，把倒映在水里的蓝天和周围的景物全打乱了。乔燕便问小婷：“堰塘里有鱼吗？”小婷朝水里看了一会儿，对乔燕说道：“有人洗衣服！”乔燕一惊，道：“还有人在里面洗衣服？”小婷似乎觉得乔燕的话有点好笑，看了乔燕好一阵，才对她说：“全湾人都把衣服背到这儿来洗呢！”乔燕过了一会儿才对小婷说：“我们下去看看！”
走下去，果然见两个女人，一个三十来岁，穿一件粉色圆领短袖t恤；一个五十来岁，着一件碎花上衣，两人都把裤腿缅到大腿上，白皙肥胖的双脚泡在水里，正在水管处的石梯上使劲地捶打着衣服。一边捶打，一边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