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时代三部曲一：燕燕于飞》（14）
乔燕不知道，往系统里录入贫困户的信息，还只是她整个扶贫过程中软件资料建设迈出的第一步。后来贫困户软件资料之多，手续之繁复，牵涉部门之广，以及付出的艰辛和努力，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使她大部分时间，都陷在了做这些资料上。有时一套资料刚按照a部门的要求做好，b部门马上又来一个文件，说按a部门做的资料不全面，得重新做。然而再过两天，c部门又来了一个文件，又得将所有的资料按c部门的口径重新做。乔燕算了一下，作为一个小小的第一书记，直接管她的上级部门有十多个，县上有组织部、直工委、扶贫局、发改委、农业、水利、林业、国土、教育、卫生等部门。因为这些部门各有各的扶贫任务，而他们的工作和成绩，最终都得靠第一书记们从资料数据上反映出来，甚至连银行的金融扶贫、小额贷款都是这样。
烦琐和重复地做资料，使乔燕一时间觉得他们这些第一书记下来，说起来是扶贫，实际就是来给这些部门填各种各样表格和制造五花八门的资料的。她不明白上级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少填些表格，多抽出些时间到田间地头去帮贫困户做些实实在在的工作？但这样的事，不是她这个小小的第一书记所能决定的。有一次，她斗胆给县扶贫移民局张局长打了一个电话，对他说了心中的苦恼和疑惑。大约因为吴晓洁的关系，张局长对她十分客气，笑着说：“小乔，实在没办法，我也是在执行你妈妈的指示呀！当然，你妈妈也是在执行上面的指示，是不是？”不等乔燕答话，又在电话里给乔燕上起政治课来，“不过，小乔，这精准扶贫可是前无古人的事业，没有现成的经验，上面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所以这个政策有个不断完善的过程，希望你们能充分理解！”乔燕听了这话，觉得也有道理，世界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加上这其中又牵涉自己的母亲，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乔燕往省上系统里录入贫困户信息的工作，终于赶在国庆节前三天完成了。当她在电脑里录完最后一个数字，点击“保存”成功后，从胸腔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什么也没说，站起来扶着楼梯栏杆，趔趔趄趄地走到楼上自己卧室里，连衣服也没脱，倒头便睡。这一觉好睡，仿佛死去一般，从凌晨直睡到天黑，连身也没翻一个。要不是贺小婷在外面打门，她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惊醒后，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一看外面，天已黑尽，屋子里更是黑魆魆一片，她急忙拉开灯，去拉开了门。贺小婷手里提了一只饭盒，进来道：“刚才张芳婶婶送饭来，敲了半天门没敲开，便把饭盒给我，说等我来睡觉时，顺便给你送来！”原来从开始往系统里录入信息起，贺端阳便让张芳负责乔燕的一日三餐，张芳每次做好饭后，用一只不锈钢的保温饭盒给乔燕送来。一听小婷的话，乔燕肚子里便传出一阵“咕咕”的响声，她胡乱地洗了洗脸，捧起饭盒便吃了起来。吃完饭，还像没睡醒，脱了衣服，和小婷往床上一躺，头一挨枕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乔燕才觉得精气神又重新回到了身上，这才精心梳洗了一番，换了衣服，给张芳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回城去，早饭就不用送来了。她收拾了东西正要下楼，贺波却来了，见乔燕要走，便笑嘻嘻地问：“姐，你这就要走呀？”乔燕见贺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便道：“这么早，你有什么事？”贺波道：“姐，你忘了对我说过的话？国庆节，不是你要办喜事吗？我还等着你给我送请帖呢！”说着，红了脸，将手从背后拿过来，把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递到乔燕面前，“姐，我也没什么东西送你，这个小礼物，送你做个纪念吧！”乔燕问道：“什么礼物呀？”贺波便将盒盖打开，乔燕一看，原来是一条四叶草的镶钻项链，旁边还有一张小字条，写着：“祝姐永远如星星般闪耀动人！”下面署名“贺波”。
乔燕一见，心里涌上一股温暖的感觉，轻轻地将项链提起来，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凭着她的判断，项链是纯银制成，上面镶嵌着多颗水钻，银辉闪闪。看了一阵，她又把项链小心地装进盒子里，对贺波说：“你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我可不能收你的礼物。”贺波一听急了：“姐，你看不起我呀？这可是我用自己当兵时存的钱买的……”乔燕说：“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把婚期推迟了……”贺波露出了一丝不解和紧张的样子，道：“怎么推迟了？”乔燕道：“来不及了！”说完便把拍婚纱照的事告诉了贺波。
贺波信以为真，便道：“原来是这样！那姐还是把我这点小心意先收下吧，反正喜事迟早都要办的……”乔燕打断了他的话，说：“这礼我先不收，到时候再说吧！”见贺波又想说话，便紧接着问，“你现在和郑琳谈得怎么样了？”贺波显出了一丝扭捏的样子，道：“她爸爸旧历十月初十办六十大寿，她父母说，等郑琳回来给她爸爸过寿，我们就顺便订婚！”乔燕高兴起来，道：“那好哇，这项链正好做订婚礼物！”贺波还有些犹豫，乔燕紧接着道：“你放心，姐结婚时一定告诉你，你再送礼物不迟！”又问了他鸡的生长情况。贺波高兴地回答说：“很好，才半个多月时间，每只都长到一斤多重了！”乔燕也高兴了，便说：“太好了，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上山来看看！”说完又劝贺波把礼物给郑琳留着，贺波迟疑了半天，终于收了项链回去了。
因为婚纱照耽误了，乔燕和张健一直没把婚礼的具体日期定下来。年轻人都扎堆在国庆期间举办婚礼，县城几家婚庆公司早把日子排满了，稍好一点的酒店在半个多月前就被人预订了。乔燕和张健现在才去请婚庆公司和订酒店，哪还订得到。张健想了许久，试探着问乔燕：“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城里办婚礼？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儿子，家里七姑八姨又多，他们老早就希望能在老家给我们办婚礼，只是考虑到我们城里同学、朋友、同事吃不惯农村的八大碗，才同意我们在城里办的。现在我们既然没有拍上婚纱照，也没有请上婚庆公司和订上酒店，不如回老家举行一个婚礼，也不通知我们的同学、同事和朋友，过后买点喜糖或再请他们吃顿饭就是，你看怎么样？”乔燕心头一亮，道：“为什么不行呢？这样既简单，事也办了，爸妈也觉得给了他们面子，还会节约很多钱！再说，这只不过是一个仪式，在哪儿办不一样？”张健见乔燕同意了，欢喜得手舞足蹈，立即给父母打了电话，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刚刚说完婚礼的事，乔燕便接到罗丹梅的电话，问乔燕回城没有。乔燕看了张健一眼，回说刚刚到。罗丹梅就高兴地喊了起来：“那好，我们也都回城了，就是亚琳不知回没有，我打电话她没接，待会儿我再给她打……”乔燕不等她说完，便开玩笑说：“丹梅姐姐又要请客呀？”罗丹梅道：“你倒想得美！我告诉你，今天可是aa制！”接着对乔燕说，“我们一连当了好多天‘表姐’，忙得晕头转向，神经都快要崩溃了！今天天气好，下午我们到滨河公园下面喝坝坝茶，给身体和心灵放半天假！”乔燕听她说“表姐”两个字，觉得既形象又新鲜，加上自上次丹梅请客后又过去了两个多月，她们还没聚过，心里也怪想念这些姐妹们的，便高兴地说：“行，二仙女姐姐，我一定来！”
放下电话，张健便盯着她问：“什么二仙女姐姐？”乔燕笑而不答，过了半天才做出几分神秘的样子说：“这是我们姐妹间的事，不用你管！”张健道：“不管就不管，你以为我想管吗？”乔燕一听张健这么说，却偏噘起嘴，用拳头打着张健的肩说：“不管不行，偏要你管！”说着便把和张岚文、罗丹梅、郑萍、周小莉、金蓉、李亚琳几个第一书记结为姐妹并号称“七仙女”的事告诉了张健。
吃过午饭，乔燕仍然感到有些疲倦，躺到床上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往河边走去。
滨河公园河边地势开阔，一到下午，太阳从对岸文峰山顶照射过来，不但将一江碧水染得嫣红一片，也将融融暖意投射到坝子上。因此，每到春秋两季，这儿便成了人们休憩和喝茶聊天、享受自然的好地方。乔燕来到这里的时候，坝子里早坐满了人，茶香氤氲，人声切切，阳光辉煌，江水灿灿，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和幸福。
正四处搜寻，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叫：“燕儿，在这里！”乔燕抬头一望，周小莉正站在坝子边朝她挥手。乔燕急忙跑了过去，见郑萍、金蓉也来了，桌上摆着两包瓜子，每人面前一杯菊花茶。乔燕对三人打了一声招呼，朝江水望了一眼，道：“这个位置好！”周小莉有些自豪地道：“我吃了午饭就来把位置占住了！”乔燕忙说：“五姐辛苦了！”说完，扯过一张椅子坐下，也叫了一杯菊花茶。
茶水端上来后，乔燕才对周小莉问：“怎么不见大姐二姐以及小仙女妹妹呢？”郑萍道：“大姐高血压病犯了，说头晕得厉害，今下午的活动她就不参加了！”乔燕立即惊讶地问：“大姐还有高血压？”郑萍道：“她是老高血压，每天都要按时吃降压药，这阵子可能是太累了，降压药也管不了事……”乔燕一听明白了，便十分惋惜地说：“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大姐大摆架子呢！”说罢问周小莉，“二姐是召集人，怎么也没来？”金蓉道：“我们一边摆龙门阵，一边等她和亚琳吧！”小莉道：“就是，我们先嗑到瓜子，等会儿罚她们出瓜子钱！”
四人嗑起瓜子来，金蓉提议：“这段时间往系统里录贫困户信息太辛苦，我提议，一人讲个笑话，让大家都轻松一下，行不行？”乔燕、郑萍和周小莉立即叫了起来：“好哇，那你就先讲！”金蓉道：“讲就讲，反正每人都要讲一个！”说罢果然讲了起来，“说有一名第一书记倒在一堆扶贫表格中，同事扑上去，拼命摇他：‘同志，你醒醒啊!醒醒啊！’这名第一书记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同事，从身下抽出一份表格，吃力地对同事们道：‘这、这是贫困户花名册……’再抽出一张又交代道，‘这是贫困户家庭成员信息表……’再抽出一张道，‘这是精准扶贫计划表……’又抽出一张道，‘这是帮扶责任人信息表……’又抽出一张道，‘这是2015年调查表……’又抽出一张道，‘这是2016年调查表……’又抽出一张道，‘这是2017年预算表……’又抽出一张道，‘这是贫困户脱贫时间表……’”
听到这里，乔燕、郑萍和周小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乔燕性急地说道：“你快点呀，老这么抽，这表什么时候是个头哇？”郑萍和周小莉也说：“是呀，还有什么表，你就一下说了吧！”
金蓉忍着笑，道：“还有易地搬迁表、社会救助表、劳动力培训表、惠农政策表、帮扶成效表等。他把这些表交到同事手里，叮嘱道：‘请、请一定代我转交脱贫攻坚办。’说完，他就昏迷了过去。同事们又忙含着热泪摇晃起他的身子来，道：‘亲爱的同志，轻伤不下火线，你再醒醒，再醒醒，上面还要求把贫困户的所有信息全录入到电脑系统中去呢。’那第一书记一听，果然坚强地坐了起来。在坚持着将信息录完之后，才终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讲完，金蓉见乔燕等人没有吭声，便看着她们道：“怎么样，好笑不好笑？”半天，郑萍才说：“一点也不好笑！”金蓉不服气，道：“这还不好笑呀？那你讲一个好笑的！”郑萍道：“我这个绝对好笑！这故事就发生在我们镇上党政办。话说我们镇上党政办有个小伙子，因为才貌双全，平时大家叫他俊哥！俊哥前不久打算和女朋友结婚，便去向领导请假。领导一听，道：‘脱贫攻坚任务这么紧，结什么婚？’俊哥道：‘领导，我和女朋友已经谈了三年恋爱……’领导没等他讲完，又道：‘既然已经谈了三年，为什么不能再谈三年？要是你女人生孩子，我倒可以考虑你几天假，因为那是由不得人的事。可这结婚，迟一迟有什么关系？’俊哥听了这话，便悻悻地退了出来。没过几天，他又去向领导请假。领导问：‘你又请假做什么？’俊哥道：‘我女朋友生孩子，我要回去照顾几天……’领导同样没等他说完，道：‘你婚都没结，女朋友怎么就生孩子了？’俊哥说：‘领导不让我们结婚，我不让她直接生孩子怎么办？’”
讲到这里，乔燕、周小莉和金蓉果然捧腹大笑。周小莉一边笑，一边去打郑萍的嘴，道：“打嘴，打嘴，讲这些流氓龙门阵！”郑萍却扬扬自得地说道：“你们都笑了吧！”
安静下来后，金蓉便看着周小莉和乔燕问：“你们谁先讲？”乔燕急忙说：“三姐、四姐讲了，五姐你讲了我再讲！”周小莉却皱起了眉头，道：“我天生就没有幽默细胞……”金蓉道：“哪个的幽默细胞是天生的，不准耍赖！”周小莉又想了一会儿，便道：“那好，我就讲一个吧！我们村山不但高而且还很多，山多自然河多，一共有九条河。听说每条河里都住得有一条龙，下暴雨的时候龙就出来捣乱，搅得河水翻腾，很吓人的，所以叫了‘九龙村’。从乡政府到村上，也有一条河，叫乌龙河，河上没有桥，村民在河底石盘上，立上一溜石头礅子，再在石头礅子上铺上一尺来宽的石板，这就是桥了。平时不涨水的时候，行人就从石板上过去。这些年有人买了摩托车，胆大的也像走钢丝一般，可以从石板上开过去。就因为没有桥，九龙村死了三个人……”说到这里，周小莉停了下来。乔燕忙问：“怎么死的？”周小莉摇了摇头，金蓉道：“这还不明白？肯定是掉到河边淹死的！”周小莉这才道：“才不是呢！第一个人是得了急性脑膜炎，要送到县医院去治，抬到河边的时候，恰恰遇到涨水，过不了河，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在担架上。另外一个是女人生小孩，已经去了县医院等待分娩，但在县医院住了一天还没有发作。农村女人总是挂记着家里鸡呀鸭呀什么的，见没有发作，便想回去看一看，顺便拿点东西来。结果回家当天晚上老天下起了暴雨，第二天过不了河，在家里生小孩难产死了。”又语气沉重地补了一句，“这件事就发生在前年……”说完便垂下了眼帘。乔燕、郑萍、金蓉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郑萍才问：“还有一个呢？”周小莉道：“什么还有一个？”郑萍道：“你不是说死了三个吗？”周小莉道：“那小孩在她妈的肚子里就憋死了……”乔燕、郑萍和金蓉都“啊”了一声。
过了半晌，金蓉才回过神叫道：“叫你讲点高兴的让大家开心，怎么讲起这么悲伤的故事来了？不行，你可得让大家笑起来！”乔燕、金蓉也道：“对，可要把我们逗笑才算！”周小莉便道：“你们别催，我自然要讲起来嘛！”于是又接着讲，“我才下去的时候，村民就拉着我手说：‘姑娘，你来做我们的第一书记，我们什么都不要你做，你只要把乌龙河上桥给修通了，你就是观世音菩萨，我们全村人都会记住你……’”周小莉讲到这儿，郑萍忙性急地问：“修通了没有？”周小莉狡黠地笑了一笑，道：“当然修起了，那桥可漂亮了呢！双向四车道，钢管混凝土拱桥，桥头高高飘扬着彩旗，真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乔燕、郑萍、金蓉立即瞪大眼睛道：“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可要来参观参观！”周小莉道：“通车那天，那可是人山人海，彩旗飘飘，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我高兴得在地上跳呀、跳呀，没承想脚下一滑，糟了……”乔燕、郑萍、金蓉忙紧张地问：“怎么了？”周小莉道：“我滚到床下了！”乔燕、郑萍、金蓉急忙扑过去，一边笑一边在周小莉身上抓着痒道：“你坏，原来是骗我们的！”周小莉一边躲避着，一边颇为自得地道：“可是你们都笑了，不是吗？”乔燕、郑萍、金蓉这才放过了她。周小莉整了整衣服，正经地说：“不过我正在跑资金，一定要给九龙村人把桥修通！”
周小莉说完，郑萍和金蓉就把目光落到乔燕身上。乔燕知道自己躲避不掉，又不知自己该讲什么，想了想，便把贺世银大爷的儿子贺兴坤隐瞒在城里买房、她用打“诈巴眼”的方式诈出来的事，向郑萍、金蓉和周小莉讲了一遍。可她们听完却说：“一点也不好笑，重新讲！”乔燕却想不起讲什么了，她抬起头，猛地看见丹梅正在人群中四处张望，便跳起来大喊一声：“丹梅姐姐，在这儿！”郑萍、金蓉和周小莉也全站起来朝罗丹梅招手。丹梅一见，立即跑了过来。
丹梅坐下后，乔燕等人都盯着她问：“你怎么这时才来？”丹梅没答，却看着她们反问：“你们刚才什么事这么高兴？”金蓉说：“我们讲笑话呢，现在轮到你了！”说完便把每人讲一个笑话的事告诉了她。丹梅听完半天没吭声，众人便催她快讲，说等会儿亚琳来了还要罚她一个。丹梅这才站起来，神情凝重地对大家说：“我现在宣布一个非常令人感伤的消息，亚琳生病住院了……”一听这话，众姐妹全都“啊”的一声，瞪着大眼望着丹梅，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丹梅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中午我给她打了两次电话，她都没接，我以为她手机正在充电什么的。刚才出来的时候，我又给打电话，这次有人接电话了，却不是亚琳的声音。我一问，是亚琳的妹妹，说她姐住院了，现在正在打点滴。我一听傻了，急忙往医院跑，要不我早来了！”乔燕等人又忙问是什么病。丹梅道：“过度疲劳和长期神经衰弱引起的严重贫血……”
一听这话，乔燕想起上次听亚琳说她到医院看病和到药店买安神补脑液的事，于是说：“怪不得她脸色那么苍白！”说着就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她！”郑萍、金蓉和周小莉也跟着站起来说：“对，我们到医院去看看！”说罢几人便要走，丹梅却叫住了她们：“你们急什么？连她是怎么得病的都不清楚，你们要是触到了她的伤口，不但不能安慰她，反倒让她伤心，都坐下来听我说！”几个人又坐了下来，目光一齐望着丹梅。丹梅这才道：“我也是刚才听了亚琳妹妹的话，才知道她得病的原因的，我全说给你们听！”
原来亚琳大学毕业后，完全可以在省城的报社找个工作，因为她念的毕竟是省城大学的新闻系。可是她父母不答应，非要她回县城发展。在亚琳父母眼里，女儿重点大学毕业，回到县城要是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就给他们脸上添了光。亚琳是个乖乖女，也理解父母的心情，便答应了。
正好，县上招一批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亚琳看见县城建局有名额，虽然是事业编制，可城建局毕竟是一个具有行政职能的管理单位，便报了名，也考上了。没想到刚在城建局报了到，城建局便把她分到了县环卫所。亚琳没办法，心想先去干一段时间看看，不行再另作打算，便硬着头皮去了。没想到她的顶头上司不仅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还是个色魔，一见本部门来了个年轻、漂亮，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女大学生，便打起了歪主意，在没人时经常去骚扰亚琳，有时还假借谈工作之名把亚琳叫到办公室，关了门，对亚琳动手动脚。有次亚琳恼了，狠狠地在那人手上咬了一口。亚琳知道这下子彻底得罪上司了，正思考着怎样才能摆脱眼下的处境时，上面开始往村上派第一书记。亚琳便主动报了名，这样就被派到柏山镇红花村去了。亚琳以为远离了那人，这下子轻松了。令亚琳没想到的是，恼羞成怒的上司并没有轻易放过她，隔三岔五把单位一些材料都交给亚琳写，还振振有词地对亚琳说：当初单位招的就是一个写材料的人，你不写谁写？亚琳只得一边完成第一书记的任务，一边又想方设法完成单位的材料。这时亚琳产生了一定要离开环卫所的想法。于是，在工作这么繁重、时间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亚琳买了考公务员的书和资料复习。她白天要忙村上的工作，晚上要给单位写材料，完了还要做一套行测卷子和写一篇申论作文，这人又不是铁打的，她怎么不累病？特别是这几天往系统里录贫困户信息，一连几个晚上不睡觉，她终于坚持不住了。前天晚上，她录到凌晨3点多钟的时候，起身趔趔趄趄地去上厕所，可过了半个小时，还没见她回来，妇女主任过去一看，才发现她倒在厕所里已经昏迷过去了。村上干部着了急，急忙给县120急救中心打电话，急救车赶来，才把她拉到了县医院。
丹梅讲完，大家半天都没出声，过了一阵，郑萍道：“那我们怎么能帮到她？”周小莉道：“我们去把她考公务员的书给撕了！都什么时候了，连我们都忙得气都喘不过来，她还要去考公务员？”丹梅道：“千万不可！我刚才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枕头边还摆着一本《申论》教材。你们想，她都那个样子了，还不忘复习，可见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乔燕想了想道：“我们还是先去医院，鼓励鼓励亚琳再说！”众人都说应该这样，拔腿就往外面走。没走几步，茶摊老板追在她们后面喊道：“喂，喂……”几个人回过头来，这才记起忘了交茶钱。乔燕走在后面，跑过去交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