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时代三部典二：村暖花开》（8）
全村垃圾分类和清运这事部署完了以后，乔燕又开始落实栽花种草的事。这天，她又来到贺端阳院子里，见大门从里面关着，便喊了两声“贺书记”，可贺端阳没答应。乔燕还要喊，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贺波和郑琳。两人脸上红红的，抹了胭脂一般，见了乔燕，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贺波才道：“姐，你来了！”郑琳却道：“姐，你长胖了些！”乔燕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对郑琳说：“长丑了是不是？”郑琳道：“姐都长丑了，世界上就没有美人了！”乔燕一听这话，就笑着对贺波说：“你看，还是郑琳妹妹机灵，知道怎么奉承人。明明我已经来了，你还问：‘姐，你来了？’”贺波又憨厚地笑笑。到了屋子里，郑琳又忙不迭地去倒了茶来，然后才对乔燕道：“姐，他就是个闷嘴葫芦！”乔燕又笑着对郑琳道：“闷嘴葫芦好，到时候你就做家里的新闻发言人！”说得郑琳的脸又红了起来。乔燕便把话题岔开，对他们问：“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郑琳只顾红着脸，没答应。贺波却道：“姐，我们正要找你帮忙呢！”乔燕便看着他笑道：“找我帮忙吃饭是不是？”贺波道：“她爸爸妈妈想要我到他们家去住，可我老爸老妈说什么也不肯，我们正犯愁呢！”乔燕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一个村，到哪家住不一样？”贺波立即道：“我也这么说呢……”话还没完，郑琳便道：“你也这么说，可我老爸老妈提出到我们家住，你为什么不答应？”乔燕便知他们两人也没统一思想，便道：“我有一个办法！干活在这边，吃饭和睡觉就到郑琳爸爸妈妈家去，怎么样？”郑琳马上道：“我才不干呢！”说完却笑了，乔燕和贺波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了一会儿闲话，乔燕才对贺波问：“你爸爸呢？”贺波道：“昨天出去了，晚上都没回来。”乔燕一听，心里便有些不快。尽管上次贺端阳给他讲了村干部的一些现实问题，她也表示了理解，但脱贫攻坚检查验收刚一结束，他又像三脚猫似的跑出去了，怪不得群众会在背后对他不满。要出去，也该先把村里的事料理料理再走嘛！但她没把这种不满在脸上表现出来。贺波知道乔燕找他父亲一定有事，便问：“姐，你有什么事？”乔燕想了想，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先告诉他，于是把在村里栽花的事对他说了。贺波听完，立即叫了起来，道：“好哇，姐，虽然现在种花不是最好的时候，可我们可以先栽种一些容易活的，明年春天我们再栽一些娇气的花……”乔燕没等他说完，便把爷爷的话告诉了他。对带土移栽的事，贺波很感兴趣，说：“可不是，多带一点泥土，便万无一失了！”话刚说完，郑琳在一旁叫了起来：“乔姐，我最喜欢花！我们家房子也改造了，我正跟他商量，看周围该栽些什么花？我叫他把他家里的花移些过去，他舍不得，是个吝啬鬼！”说完狠狠瞪了贺波一眼。乔燕忙说：“别移别移，现在是他的家，要不了多久，也就是你的家了，到时把你们家变得花团锦簇似的，多美呀！如果把我爷爷家的花移来了，我先让贺波栽到你们家里，我把这个任务交给贺波就是！”
贺波又立即得令似的，挺了挺胸膛道：“没问题，姐，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吧，我们怎么办？”说完又自告奋勇地道，“姐，你什么时候召开村民大会，或者像上次那样办妇女夜校？我有一个办法，保证能行!”乔燕马上问：“什么办法？”贺波道：“我和郑琳先在网上给姐下载一些美丽乡村的图片，特别是庭院种花种草那种，制成一组幻灯片，姐去借一部投影仪回来，放给大家看。然后姐再在会上一强调，大家一看人家都能做到，我们为什么不行？这样一来，肯定没问题了！”乔燕笑了笑，道：“你真是个好弟娃，姐谢谢你！可是这次，姐不打算那么做了。”贺波立即问：“你又有什么高招了？”乔燕却没答，只看着贺波反问：“你知道整治环境和垃圾分类，村民那么容易接受，原因是什么吗？”贺波道：“不知道。”乔燕道：“因为垃圾中的细菌渗进了自来水，危害着每个人的健康，大家害怕了，所以一说环境整治和垃圾分类，都很容易接受。可在房前屋后栽花种草不一样，有的人对花花草草可能喜欢，有的人可能暂时还不喜欢，所以得慢慢来。”贺波马上问：“那你说怎么种，姐？”乔燕道：“我想先在村里找一二十户平时最爱整洁又爱美的人户。你们家不说了，郑琳妹子家才改造了房屋，还有贺世银爷爷家新房也修好了，好马配好鞍，正好需要红花绿叶去扶持，这就有了三户。还有张芳、吴芙蓉、王娟、朱琴等十多户人，他们家院子周围空地多，平时又最爱干净，我们可以去把他们动员起来，先在他们房前屋后搞示范！等到明年他们的院子红的红、黄的黄、紫的紫、白的白的时候，我们再召集村民到他们家里开现场会！你说，那么美的花儿谁不喜欢？众人一看别人家环境这么漂亮，花儿这么香，谁又会不动心……”
乔燕话还没完，贺波便叫了起来：“姐，我明白了，你这叫作典型引路！”乔燕也马上道：“对，与其你们到网上下载别人的图片，何不到时把我们自己的花儿拍成幻灯片让大家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说村民会相信远的还是近的？”郑琳听到这里，激动得拍起手来，道：“乔姐，你说得太好了，我现在就巴不得看见那些花儿草儿！可到哪儿去找那些好看的花草呢？”乔燕道：“我正要给贺波分配任务呢！”说着才看着贺波问，“还记得吗，我说过县园林局，我有个同学……”贺波立即道：“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初我园子里栽什么花，你还说去问她呢！”乔燕道：“她在园林局就负责园林绿化工作，县内很多花卉苗圃都和她有联系。我先在电话上给她说一说，然后你就到城里去找她，请她出面帮我们联系一些适合我们这儿种的苗木花卉，把这些花草拉回来，指导大伙儿栽种下去！我爷爷那儿也有些花可以拉来栽，还有些花卉栽培和管理的书，你去拿来认真看一看，实在不行，你就到人家苗圃里跟人家学一学，今后村里绿化美化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贺波过了一会却对乔燕道：“让郑琳到苗圃里学怎么样？学会了我们可以自己办个苗圃，以后不但满足自己村子，还可以卖给别的村，说不定还可以赚钱呢！”乔燕豁然开朗，马上道：“你这个建议太好了！”又看着郑琳问，“郑琳妹子愿意去学吗？”郑琳道：“整天和花儿打交道，我有什么不愿意的！”乔燕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给我同学打电话，然后你去找她！”说完又对贺波道，“你爸回来了，告诉他我找他有事！”
天黑的时候，贺端阳来了，一见面便问乔燕：“乔书记，你找我有什么事？”乔燕道：“村上这段时间的日常工作，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贺端阳忙说：“乔书记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乔燕便先把栽花种草的事给贺端阳说了，末了还特别强调了几句：“我们的院子现在虽然干净了，可还不够美丽。如果有了花，我们就会像住在花园里一样了！”贺端阳不知是汲取了不久前垃圾分类和清运的教训，还是现在已经对乔燕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立即说：“你的想法很好，乔书记，我完全支持你，有什么困难你给我说就是……”乔燕便忙说：“前段日子坐月子，我闲着无事，思考了一下贺家湾今后的发展，不过只是一些零零星星的想法，说出来和你商量一下。栽花种草只是美丽村庄建设的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生活污水和燃灶改革！贺波建的生活污水沉淀池，沉淀过的生活污水不但成了养鱼的饲料和莲藕的肥料，更实现了污水的循环利用，真是一举多得。沼气池也一样。还有厕所和猪圈与人居分离，这都是很好的，我也想在村里推广……”贺端阳忙打断了乔燕的话，道：“乔书记，我不得不提醒你，这可不是栽花种草那么简单！单家独户，你叫他挖两口小池子，一口沉生活污水，一口栽点藕什么的，可能办得到。可大院子，一住就是七八户甚至十来户人家，你叫人家怎么去挖池子？”乔燕忙道：“这一点我也想过了，可以统一挖呀！现在这几个大院子，哪个院子旁边不空着很多只长毛竹的林子？我们在那些地里统一建一个生活污水处理池，把家家户户的生活污水都汇到池子里，然后再修一口大塘，栽上莲藕，养上鱼，一到夏天，满塘的荷花开了，你看有多美……”乔燕正沉浸在自己构想出的美景中，贺端阳又打断了她的话，道：“乔书记，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你到底还是不晓得农村的复杂！我问你，这么几亩大的池子，谁的林地会白让你建？你占了别人的地怎么补偿？还有，建池子的钱谁出？如果让全院子里的人出，先不说他答不答应建，即使都答应建了，可钱是按户数出，还是按人头出？池子建成了，谁来管理？池子里产的鱼和莲藕，属于大家还是管理者？等等等等，到时候啥子扯筋裂皮的事都可能有呢！”
乔燕听到这里，便愣住了。一想，贺端阳说的确实也有道理，有些自己没想到，有些虽然想到了，却没想得更深，便决定先不说这件事了。过了一会儿才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想向乡党委建议，把贺波补充到村支部委员会中来……”话没说完，贺端阳立即瞪大眼睛看着乔燕，像是没想到的样子。乔燕没等他回答，便说了下去：“贺书记，你别小看贺波改造你们家房子和周围环境的事，这些事的意义现在还突显不出来，可过几年，你才会知道那意义可是十分重大呢！我第一次开两委扩大会时，就对你说过村上两委班子年龄太大了！现在有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我们为什么不用？”贺端阳沉思了半天，这才道：“你叫我怎么说呢？他是我儿子，我同意不同意，都会有嚼舌头的……”乔燕立即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这有什么？如果你觉得为难，这事由我去给罗书记汇报！要想把村上环境治理、垃圾分类和乡村振兴持久地开展下去，必须要有专人负责。我现在就迫切需要他的协助！”过了一会儿，贺端阳终于道：“这小子，上次因为鸡死了，没去参加成省上的表彰会，蔫了好几天，幸好后来有了郑琳！乔书记你真欣赏他，我当然不会反对！”乔燕听贺端阳表了态，便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一个村支委会，讨论了，用村支部的名义给乡党委写份请示，其余的事由我去办！”
第二天，乔燕便去找张芳，把希望趁这段秋高气爽的日子动员部分村民种花的事告诉了她。张芳说：“哎呀，你说的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今年春天就想到尖子山挖几十株野杜鹃花回来，栽到院子边上呢！”乔燕便把张岚文大姐那儿栽花的事告诉了张芳，道：“人家那里就是到山上挖的野花回来栽呢！可是我们这儿山不大，山上的花不多，还是要到花圃买些花回来栽。当然，野花可以做些补充！”张芳道：“你说得对，山上的野花还是单调了一点，没有苗圃培育的花丰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行，我还是买些苗圃培育的花来栽！除了吴芙蓉、王娟、朱琴这些人以外，我再给你补充十来户。她们平时都听我的，我去一说，她们保证答应！”乔燕立即说：“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到她们家里去。”张芳一口答应。于是两个人上午一起跑了七八户人家，一听说种花，那些人都满口应承。下午，两人又走了八九家，都没遇到阻碍。乔燕见这么顺利，心里自然高兴起来。
傍晚回到家里，正要给张恤喂奶，电话响了，乔燕见是金蓉打来的，忙接通了问：“三姐，有什么事？”金蓉道：“下午我在姐妹群里发了一个电子文档，你读没有？”乔燕忙道：“哎呀，我今下午东一趟、西一趟，还没看手机呢！三姐，是哪方面的电子文档呀？”金蓉道：“亚琳妹妹写小莉姐姐的大作呀!今天省报发了一个整版，我下载了电子版，大姐、郑萍姐姐和丹梅妹妹读了，都说小莉姐姐的事迹真的感人呢！就你还夜蚊子滚岩——没有响动……”乔燕便道：“哎呀，三姐，我还不知道呢！我把孩子奶了，马上就拜读！”说完又问，“三姐，那天你在英姿姐家里，说的你们村那个办畜禽养殖场的残疾人，叫什么名字？”金蓉道：“你查户口呀？”乔燕道：“我想趁这段日子压力稍轻一点，来学习学习！”金蓉道：“美得你！你先学习学习小莉姐的事迹吧，舍近求远！”乔燕道：“小莉姐姐的事迹要学，你那儿的先进经验也要学，你可别想把我轻易打发掉！”姐妹俩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了一会儿话，挂了电话。
吃过晚饭，乔燕和婆母一起给张恤洗了澡，换上新的纸尿裤，喂饱了奶，让婆母抱着到隔壁睡去了，自己才斜靠在床头，打开手机，细细地读起亚琳的文章来。文章很长，分了好几个部分。前面部分标题叫《苦藤上结出的苦瓜》，记述的是小莉令人唏嘘和感叹的成长经历，这段故事乔燕已经听亚琳讲过了，便迅速地翻了过去。第二部分讲述的是小莉做大学生村官时的一些故事，标题叫《大山的女儿》，她把这部分也略过了。最后一部分的标题叫《情系贫困户，热血写春秋》，占的篇幅最长，也是全文的重点。乔燕细细看下去，原来这部分讲的是小莉在九龙村的几个小故事。第一个故事，是小莉在发展产业中流转土地的事迹：
村里为了发展产业，通过周小莉的反复动员，好不容易回引了一个九龙村籍的在外成功人士回家乡来种植中药材，以带动家乡父老致富。周小莉的想法无疑是好的，但习惯了小农生产的村民却一时难以接受，因为需要他们把土地流转给王总搞规模种植。你说得再好，他们总是不相信，并且担心把土地流转出去了，后面吃什么。眼前家里还有点存粮，吃完了怎么办？其中有个叫王成章的农户，他的儿女都在外面打工，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因为没有评上贫困户，抵触尤其大，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流转。更让人着急的是，村里一些没当上贫困户的人对扶贫工作有意见，便在背后给王老头打气，怂恿他不要流转：“你一个老头儿，就是不流转，看他们还敢把你怎么样!”就这样，事情僵在那儿了。更气人的是，当干部去动员其他非贫困户流转时，那些非贫困户又拿王老头做挡箭牌：“王成章流转了，我们就流转！”
王老头现在成了解开这个连环疙瘩的焦点。
为这事，周小莉不知跑了多少路。每次去，王成章老头回答她的都只有一句话：“你再来我就去上访！”但周小莉没有泄气，她想：石头在怀里揣久了，都会被焐热，何况一个大活人？她不信就没办法打开老头的心扉！
她仍然不断到老头家里去。但她改变了方法，尽量少说话，发挥姑娘家嘴甜、勤快的优势。老头一个人在家里，她去了，就像女儿一样，除了陪他说说闲话以外，就是找些活干，帮他做做家务。可老头儿还是不为所动，除了没再说上访的话，只要周小莉说起土地流转的事，他马上就把周小莉的话给堵回去。周小莉这回真的有些绝望了，最后只好打起了感情牌：“大爷，你这样为难我，这是何苦呢？你也是知道的，我在城里有饭吃、有衣穿，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坐在办公室里舒舒服服的，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哪点不比九龙村好？你说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可你还为难我……”情到深处，周小莉差点哭了起来。
老头终于受到了感动，对周小莉说：“丫头，我不是对你有意见。你才来多久，我怎么会对你意见？”周小莉忙问：“那大爷究竟对谁有意见？”老头说：“对原来的干部有意见！为什么别人都能当贫困户，我不能当？”周小莉听到这里，不禁“扑哧”一笑，说：“大爷，你也不想想，两个哥哥姐姐在外面挣那么多钱，家里房子也是好好的，你怎么想当贫困户？再说，即使干部有心想让你当贫困户，群众也不会投你的票。你怎么冬瓜摘不下来，就拉着藤藤扯？”
老头听到这话，又不说什么了。周小莉也适可而止。
再一次去，周小莉终于找到了打开老头心锁的钥匙。这天，周小莉刚走到老头院子里，看见老头在喂鸡——老头非常勤快，除了种庄稼外，还喂了二三十只鸡。眼下正是母鸡下蛋和公鸡长膘的时候，但因为天气热，鸡蛋放久了会坏；而天气一热，冬天喜欢吃鸡的城里人此时把兴趣转向了性凉的鸭子，因此鸡价不仅下跌，还很不好卖。老头正想把一些不下蛋的母鸡和七八只公鸡卖掉，但现在一是不好卖，二是一个人在家里又抽不出时间去城里卖，心里非常着急。因此一边给鸡喂食，一边在骂那些鸡们：“吃吃吃，吃了又变不成钱，喂起有啥意思？”
周小莉一听这话，心里有了底，便走过去热情地对老头说：“大爷，你是要卖鸡呀？”老头回头看着周小莉：“卖什么鸡？你又不买。”周小莉笑着说：“大爷，你别说，我有几个朋友，都拜托我在乡下给他们买几只土鸡，说土鸡是粮食喂的，好吃……”话还没说完，老头儿眼睛放光了，马上盯着周小莉问：“真的？”周小莉说：“大爷你说说什么价？”老头儿说：“你到家里来买，我还收你高价？你比着城里的价给就是了！”
周小莉回到村委会办公室，就立即给城里的同学、朋友、同事发信息，又是宣传乡下的土鸡如何好，又是夸这些土鸡下的蛋如何营养，等等。第二天下午黄昏时候，周小莉来到了王老头院子里，对他说：“大爷，你给我捉三只母鸡、两只公鸡，再给我装二百个鸡蛋，我带回城里去！”老头一听，脸上的皱纹绽放得像一朵灿烂的菊花。
次日一到村里，周小莉就把一卷钞票交给了王老头。从此，周小莉隔三岔五便去老头家里，或捉三五只鸡，或提一两百个鸡蛋，像是成了他家里的专职推销员。最后一次，当周小莉再走进老头家里的时候，王成章老头终于对小莉不好意思地说：“周书记，我那地，你们流转吧！”周小莉笑着说：“大爷，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王老头的地一流转，其他那些非贫困户一看，腊月三十的磨子——没推头了，全村一百多亩耕地很快便流转完毕。但周小莉从此多了一件活儿——帮村民卖鸡卖蛋。虽然比以前更累了一些，但她却觉得非常快乐。
亚琳写的小莉姐第二个故事，是介绍她在帮助贫困户发展产业中如何呕心沥血、无私奉献的：
周小莉到九龙村担任第一书记不久，村主任便对她说：“周书记，我们村有个养鸡大王，你愿不愿意去看看他？”周小莉一愣：我到村上这半个多月来，把家家户户都跑了，养鸡的倒是不少，可每家每户不过几只十几只，还没见到谁是养鸡大王呢。于是问：“这个人住在哪儿？”村主任说：“山上！他一个人要照管那么多鸡，平时走不开，所以也没下来过。”周小莉一下明白了，又忙问：“叫什么名字？”村主任说：“马贵平！”
原来这个马贵平过去一直在内蒙古打工，还是一个小包工头，手下有几十个工人。没想到五六年前，他分包了大包工头的活儿后，大包工头没把承包费给他兑现，他欠了手下民工一百多万元的工资。走投无路的时候，他跑到青岛去藏了起来。那边民工找不着他，就邀约着到县上上访。县公安局把他抓回来后，法院认为他是恶意拖欠农民工工资，判了两年半有期徒刑。刑满释放之后，老婆和他离了婚，带着孩子离开了九龙村。他很痛苦，非常悲观，想做点什么又没钱。最后他看见村里一座叫寨梁的山上，有八九十亩荒山，便找到村上干部，对他们说：“我想到山上去养鸡，你们答应不答应？”村干部也很同情他，再一想那山荒着也是荒着，便同意了。于是他到山上去养了几千只鸡，还弄了一个大棚来种蔬菜。
周小莉听了，急忙对村主任说：“你怎么不早说呢？快带我去看看！”村主任说：“他蹲过监狱，我怕……”周小莉说：“他又不是杀人放火犯，蹲过监狱有什么？再说，就凭他这种自强不息的精神，我们就该鼓励！”
村主任便用一辆摩托车把周小莉载上，“突突突”地颠簸着往寨梁山上去了。摩托车颠簸了将近四五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还隔老远，周小莉便听见了一阵“咯咯”的鸡叫声，循声望去，只见在林地的荒坡荒地上，到处都是觅食的鸡群，黑压压的一片，听见摩托车的吼声，像是好奇似的，都伸长脖子，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朝这边望着。周小莉一见，不由得喜欢起来。再一看，旁边地里一个年轻汉子，赤着上身，皮肤上淌着一层油汗，乱糟糟的短发像刺猬的毛一样向天空立着，正用力地挖着地。
村主任把周小莉向马贵平做了介绍，马贵平眼里还闪着几分对周小莉不信任的光，但周小莉却一把抓住了马贵平一双长满老茧的手，说：“大叔，看望你来迟了！”马贵平眼里慢慢消除了怀疑的目光。三个人来到马贵平的简易窝棚里。周小莉一看，窝棚里还挂着一张马贵平和妻子、孩子的照片，不由得又一阵感动：这汉子还是一个多情多义的人呢！看了一阵，周小莉才坐下来和马贵平拉起了家常。周小莉先问了他现在的养殖情况，马贵平告诉她，现在一共养了三千五百只鸡，鸡苗的生长状况都很好。周小莉又问他挖地做什么。马贵平回答她说准备种苞谷，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说现在鸡饲料很贵，自己种些苞谷，也少花些钱去市场上买。一说到钱，这汉子的目光便暗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