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仕途坎坷的苏东坡
监察御史程颢是河南人,他和弟弟程颐都潜心修学,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程颢曾经中过进士,担任过晋城县令。他教导百姓要孝悌忠信,百姓都十分爱戴他。他入京后,在吕公著的推荐下做了御史。神宗早就听说过程颢的贤名,并多次召见他。程颢前后上疏很多次,建议神宗要清心寡欲,求贤育才,神宗也很是赞同。等到新法兴起,程颢多次阻挠,请求废除青苗法,并提议裁汰提举官这个职位。王安石虽然心怀怒意,但当时他颇为敬重程颢的为人,所以不忍心加害他。不久,程颢又上书,再三陈述新法的弊端。奏折递入后,神宗让他在中书处进言。程颢前往中书处后,正好王安石也在场,而且还怒视着自己。程颢很从容地说:“天下大事并非一家做主,如果在下说的话还有些道理,你不妨照我说的做;如果我说的没有道理,你可以站出来辩驳,何必故作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呢?”王安石听后,不觉惭愧异常,便起身请他坐下。程颢刚坐定,正要开口,忽然同僚张戬也来了。王安石见他进来,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对头。原来张戬曾经和台官王子韶上疏说王安石霍乱法度,并弹劾曾公亮、陈升之、韩绛、吕惠卿、李定等人。他见奏疏久久没有回应,便跑到中书处当着他们的面据理力争。
当时正值酷暑,王安石拿着一把扇子,见到张戬,竟然用扇子遮住脸庞,吃吃地发笑,俨然一副奸诈的嘴脸。张戬抗声道:“如果我太过狂直,王大人觉得很好笑,我无所谓。嘲笑我的不过就你们这几个人,但是嘲笑阁下的人,恐怕遍布天下吧!”陈升之在旁边劝解道:“是是非非,自有公论,张御史也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又何必大老远地跑过来和我们争论呢?”张戬不等他说完,便应声说道:“陈大人也不是没有罪过!”王安石不耐烦地开口道:“由他去说,我自有主张,干嘛要理睬他呢?”张戬不愿自讨没趣,转身离去。程颢也跟着一起离去了。
后来,程颢自知不能扳倒王安石一党,不愿同流合污,于是上书请求外调。神宗应允,诏命他为江西提刑,程颢不愿意,又改授签书镇宁军节度使判官。张戬和王子韶也请求离去,于是神宗调张戬出任公安县县令,王子韶出任上元县县令。还有右正言李常,因为驳斥均输、青苗等法,并将王安石比作王莽,不久也被贬为滑州通判。
不到数日,台谏官员被贬一空,王安石便推荐谢景温为侍御史。谢景温与王安石有姻亲情谊,所以得到王安石的举荐。王安石命吕惠卿兼判司农寺,管领新法事宜。枢密使吕公弼多次劝说王安石,不要生事,扰乱朝纲,王安石很不高兴。吕公弼准备弹劾王安石,谁知道奏折刚刚写好,就被从孙吕嘉问偷走,拿给王安石看。王安石当即禀报神宗,神宗竟然将吕公弼贬为太原知府。后来,吕氏家族赠送给吕嘉问一个美名,就是“家贼”二子。吕嘉问也不觉得惭愧,只要能讨到王安石的欢心,管他什么家贼不家贼的,真是厚颜无耻!
不久,曾公亮年迈请求离去,于是神宗罢免了他的相位,拜他为司空兼侍中。当时,五位宰相更迭,民间还有生老病死苦的谣言:“安石诞生,公亮老朽,唐介病死,富弼称病,赵抃叫苦。”虽然只是几句民间谣言,但也觉得很贴切。
王安石极力排挤异已,强硬推行新法。忽然,西北传来警报,说西夏主李秉常大举侵犯边境,环庆沿路已经烽烟遍地了。王安石毛遂自荐,请求巡视边疆。韩绛入奏说:“朝廷推行新法不久,全仰仗着王大人,怎么能派他去边疆呢?臣愿意赴边督军!”神宗大喜,便令韩绛为陕西宣抚使,并给了他一道空白敕书,让他必要时可以自行任免官吏,韩绛领命出发。
西夏兴兵是有原因的。此前,建昌军司理王韶曾经游历陕西,考察西北边事,他返回宋廷后,向神宗提了出了三条平定西陲的策略,大概意思是说:
西夏可取,欲取西夏须先复河湟,欲复河湟,须先抚辑沿边诸番。自武威以南,至洮、河、兰、鄯诸州,皆故汉郡县,地可耕,民可役,幸今诸羌瓜分,莫能统一,乘此招抚,收复诸羌,就是河西李氏,即西夏。即在我股掌中。现闻羌种所畏,惟唃氏即唃厮罗,见第十八回。子孙,若结以恩信,令他纠合族党,供我指挥,我得所助,夏失所与,这乃是平戎的上策呢。
神宗觉得此计甚妙,便召问王安石。王安石也极力赞许,神宗便命王韶为秦凤经略使,负责跟唃氏一族接洽,同时还册封唃厮罗的儿子董毡为太保。董毡是唃厮罗的第三个儿子,他仍然承袭保顺军节度使的职位,并封董毡的母亲乔氏为安康郡太君。董毡欣然接受,并派遣使者进京入谢。
王韶到了秦凤之后,收降了青唐蕃部俞龙珂,随即奏请建筑泾、渭上下两城,屯集重兵把守,并安抚招纳洮河诸部。秦凤经略副使李师中反对王韶的奏议,王安石认为李师中有意阻挠,请求罢免他的职位。王韶又上言说:“渭源到秦州,荒废的耕田多达万顷,臣请陛下置市易司,笼取商利,作为垦荒的经费。”王安石正要推行市易法,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李师中上言阻谏道:“王韶所说的耕田,大都处在战事易发地带,不便开垦。市易司容易扰民,恐怕会因小失大啊,请陛下三思!”王安石哪里肯听从李师中的奏议?他当即奏请罢免李师中,贬他去了舒州。
神宗命窦舜卿为秦州知府,和内侍李若愚一同前往查探闲田所在地。哪知道他们只征得了十几亩土地,而且还被一户人家占有。窦舜卿、李若愚只好据实奏报。王安石哪里肯信,他斥责二人故意隐瞒,将他们贬谪,另派韩缜再去查探。韩缜不敢得罪王安石,所以谎报数目,歪曲事实。他只想保住官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王韶后来被提拔为太子中允,后来又担任洮河安抚司。王韶这一番倡议,不但让吐蕃境内从此多事,就连大宋和西夏也因此决裂,爆发战事。
熙宁三年五月,夏人建造诺和堡,并在那里屯集重兵。庆州知府李复圭听说朝廷有意收复西夏,竟然出师邀功,派遣副将李信、刘甫等人率蕃、汉士兵三千,前往偷袭诺和堡。不料走漏了风声,被夏人得知,李信等人中了埋伏,大败而归。李复圭非常后悔,他害怕朝廷问责,便将无故兴兵的罪状全部推到了李信、刘甫等人的身上,还将他们斩首示众。
后来,李复圭又率军追袭夏人,杀死老弱残兵两百多人,还上书告捷邀功。夏人岂肯善罢甘休?夏主李秉常趁着秋高马肥,大举入侵环州、庆州,猛扑大顺城和柔远寨,钤辖郭庆、高敏等人陆续战死。朝廷接到警报后,派遣韩绛前往督军,抗拒夏兵。韩绛来到边境后,在延安开设幕府,征选蕃人充军。韩绛一介书生,哪里懂得治理军队,他起用种谔为鄜延钤辖,守卫青涧城。
韩绛授权种谔统领诸将。当年种谔无故起兵,杀了不少蕃人,这回韩绛起用种谔,蕃兵多有不满。安抚使郭逵阻止道:“种谔生性狂傲,贪功恋权,如果重用,必定误国误民!”韩绛不以为然。当时陈升之因为母亲去世,离职相位。曾公亮和陈升之这两个同平章事先后离去,神宗便提拔了另外两个人接替,一个是王安石,一个便是韩绛。韩绛在军营里接到任命的诏书,当然乐得合不拢嘴。
韩绛得到圣宠,随即弹劾郭逵牵制军情,神宗便将郭逵召回。韩绛授意种谔放手去干,有什么责任他来承担。不久,种谔率军两万攻破罗兀,筑城拒守,进筑永乐川、赏逮岭二寨,又分遣都监赵璞、燕达二人修葺抚宁故城。韩绛正准备保荐种谔,大肆称赞他的功绩,不料夏人已经攻破顺宁寨,进而将抚宁城团团围住。
种谔在绥州听到警报后,惊慌得不得了。当时守边将领折继世、高永能等人正在细浮图驻军,离抚宁城只有数里。况且还有赵璞、燕达等人防守抚宁城,根本不用惊惶。种谔打算召回燕达,偏偏口不应心,他提起笔,那笔尖儿好像有东西作怪,竟然颤动不已,不能写字。正好运判李南公在旁边,看他这样慌张,不禁觉得好笑。
种谔把笔丢到一边,捶胸顿足地说:“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说完,竟然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李南公在旁边劝解道:“大不了放弃罗兀城,何必这么害怕呢?”种谔一言不发,还是涕泪不止。等到李南公退去后,警报纷至沓来,所有新建的城寨陆续被攻陷,战死了一千多将士。种谔束手无策,韩绛也无可奈何,只好上书弹劾种谔,并自请惩处。神宗不久下发诏书,命种谔放弃罗兀城,并将他贬为汝州团练副使,安置在潭州。韩绛也被坐罪,调任邓州知府。刚到手的相位,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罢免了,真是好笑。夏人得到罗兀城后,不久也收兵退去。
唯独王安石一人独任宰相,把揽大权。当时,冯京、王珪是新任的参政。王珪曲意迎合王安石,仿佛是王安石的家奴;冯京虽然稍微有点意见,但也不敢直言相抗。后来,翰林学士司马光、范镇也依次被罢免。神宗准备选拔一批正直的官员,当时太原判官吕陶、台州司户参军孔文仲已经受到百官举荐,准备入仕台谏。不料又被王安石阻挠,孙文仲仍然担任原职,吕陶也只被授予蜀州通判。
朝中反对新法的大臣几乎被扫清,于是保甲法,免役法依次施行,并改诸路更戍法,更定科举法,朝三暮四,任意更张。更戍法是太祖创立的旧制,太祖当年为了扫除藩镇的旧弊,听用赵普的计策,分兵创立四军:京师卫卒称为禁军,诸州镇兵称为厢军,在乡防守的部队称为乡军,保卫边塞的军队称为藩军。禁军与藩军交换戍边,厢军也互相调换,兵无常帅,帅无常师,所以叫作更戍。
神宗时,大臣们说将领频繁地调动,导致兵将互不相识,遇到紧急情况很难应付。有人提议不如让一部分将士始终驻守在一个地方,好让兵将之间互相熟悉,这样既对训练有好处,又省去了更迭的繁琐程序。王安石认为这个计策非常好,便改订兵制,分置诸路将副。京畿、河北、京东西三路共设置三十七名副将,陕西五路共设置四十二名副将,而且每位副将的麾下各有部队训练官等数十人。这样一来就和诸路原有的总管、钤辖、都监、监押等官职重复了。这群人整天吃着国家的俸禄,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真是弄巧成拙了。
宋朝初年,选取进士仍然采用唐朝的旧制。进士一科,限年考试,所考的科目是诗赋、杂文、帖经、墨义等条。仁宗在位的时候,听从范仲淹的建议,有心复古,广兴学校。参加科举的考生必须先考策论,然后再考诗词歌赋,去掉了帖经和墨义。后来范仲淹被罢官后,又恢复了旧制。王安石掌权后,想要将科举革除,一心兴学。神宗于是召见群臣商议,苏轼说:“仁宗当初兴办学校,只是徒有虚名罢了。科举制度选拔出来的人才未必没有才华,臣觉得不必变更。”神宗也觉得很有道理,王安石却觉得科举制度弊端太多,力请改革。经过辅臣们再三商议,最后决定以经义论策来录取人才,去掉诗赋、帖经、墨义。
后来,王安石又建议设立太学生三舍法,注重经学。王安石自己还写了《三经新义》,注释《诗》《书》《周礼》,并颁行下去,无论是学校还是科举,都只准用他的《三经新义》,以前所有的先儒传注一概废止。王安石当时真可谓权势熏天。
苏轼见王安石专断独权,心中愤懑不平,便在进士策论考试中拟了如下命题:
晋武平吴,独断而克,苻坚代晋,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功异为问。
这明明就是借题发挥,讥讽王安石。王安石遂怀恨报复,公报私仇,上奏请求调苏轼为开封府推官,苏轼听到消息后,再次上疏驳斥新法。这道奏疏呈上去后,王安石更加愤怒。那时苏轼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文职官员,竟然敢跟重权在握的王安石叫板,真是令人敬佩。王安石授意御史谢景温弹劾苏轼,苏轼得知后,不等神宗下旨,自请外调。于是,神宗将他贬为杭州通判。
苏轼,字子瞻,眉山人。他的父亲苏洵曾经游学四方,他的母亲程氏饱读诗书,是个大才女。苏轼几岁的时候,程氏就亲自教授诗书。等到苏轼成年后,已经遍览群书,能诗善文了。他尤其擅长写文章,下笔动辄就是上千字。仁宗嘉祐二年,苏轼参加礼部的考试,主审官欧阳修看到苏轼写的文章,赞不绝口,打算让他做头名,但又担心这篇文章是自己的门客曾巩代写的,为了避嫌,便将这篇文章排到了第二名。后来,在春秋对义中,苏轼名列第一,并因此入仕直史馆。苏轼才华出众,非常引人瞩目。王安石嫉妒他的才华,便改授他为判官告院。这一次苏轼又被贬为杭州通判。
杭州城外的西湖,风景秀丽,冠绝东南。苏轼在办公闲暇之余,经常跑到湖上游览,并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风景之中,当时的文人墨客都争相跟他一起出游。苏轼模仿唐代的白居易,在湖中修建沙堤,上面种植桃花和柳树,点缀景色。后人将白居易修筑的沙堤称为白堤,将苏轼修筑的沙堤称为苏堤。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相传苏轼有个妹妹名叫苏小妹,也才华过人,出口成章。可能是程氏教导有方,他们一家都是大才子。学士秦观跟苏轼很要好,经常和苏轼一唱一和,苏轼将他引为知己。苏轼还与佛印外出郊游,泛舟湖上,饮酒作乐。苏轼还有个弟弟名叫苏辙,和苏轼一起荣登进士科,也非常擅长诗文,曾经担任三司条例司检详,后来因反对青苗法,忤逆王安石,被罢黜。世人有诗文称赞他们兄弟二人:
蜀地挺生大小苏,才名卓绝冠皇都。昭陵试策曾称赏,可奈时艰屈相儒。
后人称苏轼为大苏,称苏辙为小苏。仁宗在位初年,曾经读过他们兄弟二人的文章,读完后大喜道:“朕为子孙发现了两位宰相啊。”苏轼被外调后,王安石又少了一个死对头,因此越发横行无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