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固若金汤的防守
那时，蒙古主窝阔台汗不但发兵大举南侵，还派遣部将撤里塔东征高丽。高丽本是北宋的附属国；自从辽国、金国兴盛之后，又转而臣服辽、金；等到蒙古强盛之后，它又臣服于蒙古。高丽王暾继位以后，夜郎自大，目中无人，竟然杀死了蒙古派来的使者。蒙古主雷霆大怒，因此才派撤里塔率军东征。试想，小小的高丽怎么经得起称霸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呢？果然，高丽屡战屡败，兵如山倒。蒙古兵直逼高丽都城，高丽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老虎头上扑苍蝇，连忙派遣使者谢罪，并表示愿意增加岁币。撤里塔派人转告窝阔台汗，窝阔台汗下令让高丽主将儿子送来做人质，才肯答应议和。高丽王见兵临城下，只得屈辱领命。不久，窝阔台汗又派遣大将绰马儿罕出兵杀死了札兰丁（札兰丁是阿拉丁·穆罕默德的长子，臂力过人，骁勇善战。他是花剌子模沙王朝的末代国王，统治的地界是现在的阿富汗一带），荡平西域。然后又派遣元太祖的孙子拔都、速不台等人，西征钦察人（钦察人，现在指突厥诸族中的一个分支，主要是哈萨克人、鞑靼人、诺盖人。古代欧亚以游牧为主业的民族），乘势攻入阿罗思部（指现在的俄罗斯）。接着，蒙古军又向北进兵，在也烈赞城大肆屠杀。蒙古人势如破竹，一口气攻陷了莫斯科，开始进兵欧洲，分兵进入马札儿（即今天的匈牙利）、孛烈儿（即今天的波兰）。欧洲北部的诸侯王合兵迎击，都被蒙古兵杀败。蒙古兵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好像是天兵下凡，所向披靡，震惊了整个欧亚大陆。捏迷思（即今天的德意志）的百姓纷纷带着行李四处逃命。窝阔台汗因为一直将精力放在西征上，所以南方的军务搁置在了一边。等到西方接连传来捷报，他才催促侵略南宋的部队进攻。
不久，温不花领命进攻黄州。孟珙从江陵赶来支援，他仗着一股锐气，竟然把温不花击退了。温不花不肯罢休，又转攻安丰。安丰守将杜杲修缮城池，亲自督军死守。只听城外炮声连天，城墙多次被打穿，杜杲随缺随补，始终没有松懈。后来，蒙古兵又用柴火填埋护城河，垒起了二十七座坝路，杜杲招募壮士出城攻夺坝路，壮士们都踊跃死战。正巧池州都统制吕文德也率军杀到，他们两军夹击，才将蒙古兵杀退，淮东的局势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第二年，史嵩之奉命做了参政，统领京湖、江西的兵马，在鄂州治理军务。蒙古将领察罕攻入庐州，史嵩之急忙传檄文命杜杲前去救援。杜杲率军进城守御，远远望见蒙古兵到来，差不多有数十万，他们所带来的攻城器具比在安丰时还要好几倍。杜杲毫不胆怯，他冷静地观察敌人如何排兵布阵，然后分兵抵御。当时蒙古兵已经临近城下，他们搬运土木，准备筑坝。几万蒙古兵一起动手，不到一个时辰就搭建好了木坝。杜杲在柴火上浇油，用火烧着，扔到坝上，刚建好的木坝当即被烧毁。杜杲又在城楼内建筑七层雁翅，防止敌人的炮击，敌人一旦开炮，就被雁翅阻拦下来，反射到敌营中去，敌人大惊失色。杜杲趁这个机会开城出击，大败敌兵，追了十几里才收兵。杜杲还大练水师，扼守淮河，并派遣儿子杜庶以及统制吕文德、聂斌等人，分别埋伏在要隘，蒙古兵不敢冒进，这才退去。杜杲向朝廷告捷，朝廷下诏加封他为淮西制置使，并命孟珙为京湖制置使，出兵收复荆州、襄阳。孟珙认为只有取得郢州，才能打通粮道；只有攻取荆门，才能派出奇兵。于是他传令江陵节制司进攻襄阳、邓州，自己到岳州召集各路将士，传授他们作战方略。各将依计行事，依次收复了郢州和荆门。孟珙又派遣将士分别攻取了信阳、光化军以及樊城、襄阳，襄、汉一带渐渐地被夺了回来。
理宗收到奏报后，当即命令孟珙便宜行事。孟珙将蔡州、息州投降的金兵编为忠卫军；将襄阳、郢州的降兵编为先锋军，分别让他们驻扎在险要的地方，自此襄、汉的防守变得非常牢固。不久，蒙古将领塔海又出兵入侵蜀地。制置使丁黼立誓死守不退，他先将妻子送回南方的老家，然后登城拒敌。塔海从新井进兵，他命令将士打着宋军的旗帜，迷惑城里的宋军。丁黼还以为是前线的败兵，便派人前去招抚，等到蒙古兵抵达城下后，丁黼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他半夜带着部下从城南杀出，在石笋街跟蒙古军交战，最终寡不敌众，兵败身亡。接着，塔海又蹂躏汉、卬、简、眉、阆、蓬各州，进破重庆、顺庆两府，直达成都。一路上宋军听说蒙古人来了，大都没有抵抗就弃城逃走了。
孟珙探知消息后，料定蒙古兵会经过施黔，然后从蜀地向东入侵江汉，于是急忙向朝廷要来十万石粮食，分给士兵，然后用三千人屯守峡州，一千人屯守归州；同时命弟弟孟瑛率五千精兵驻守松滋，为夔州遥作声援；并在归州的万户谷增派兵马，加派一千人到施州。后来，孟珙听说塔海渡江东下，连忙分布战舰，增设营寨，并派兵从小道抵达均州，扼守要冲。不久，蒙古兵渡过万州湖滩，施州和夔州相继震动。幸好孟珙的兄长孟璟担任峡州知府，在归州的大堙寨击退了蒙古的前军。后来，他进军巴东，又打了胜仗，夔州这才得以保全。孟珙的间谍探得蒙古军元帅想在襄樊、信阳、随州等处招集军民播撒种子，于是孟珙暗中派人将蒙古储藏的种子全部焚毁。随后，他又派兵摸进蔡州，将蒙古的屯粮烧得一干二净。蒙古兵没了粮食，暂时不敢再窥伺襄、汉了。
理宗因为蜀地的战事还未平定，特地调孟珙担任四川宣抚使，兼任夔州知府，统领归、峡、鼎、澧各州的兵马。孟珙上任后，召集闲散的百姓充作宁武军，用降人回鹘、爱里巴图鲁等人为飞鹘军。当时，四川制置使陈隆之跟副使彭大雅有些矛盾，总是互相说对方的坏话。孟珙写信责备他们说：“国家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步，我们合智并谋、同心协力都担心不能抵御强敌，你们竟然还窝里斗，难道你们不知道廉颇和蔺相如的故事吗？”陈隆之和彭大雅收到书信后，都非常惭愧。从此，他们摒弃前嫌，再也没有吵过。随后，孟珙下令肃清弊害，订立条例，颁发给各个州县。此外对赏罚不明、克扣军粮、贪污行贿、欺上瞒下等行为严惩不贷。从此吏治一新，兵防更加严密。不久，朝廷又让孟珙兼任夔州路制置、屯田两使，他下令军民开垦荒田，修筑堤堰，并招募襄、汉、四川的壮士，没有战事的时候命他们经营农事，有战事的时候就立马出战。蜀地和襄、汉一带渐渐稳定。
当时，乔行简已经升做少傅；李宗勉为左丞相，兼任枢密使；史嵩之为右丞相，统领江、淮、四川、京、湖的兵马。这三位宰相中，只有李宗勉还算严谨守法；乔行简遇事模棱两可，不敢承担责任；史嵩之执拗任性，专断独行。不久，乔行简告老回乡，不久便病逝了。没过多久，李宗勉也去世了。三位宰相死了两位，史嵩之独揽大权，朝中正士，像杜范、游侣、刘应起、李韶、徐荣叟、赵汝腾等人，都因为跟史嵩之不合，相继被罢免。只有孟珙一向被史嵩之所推崇，因此孟珙的一切行动，史嵩之都没有去牵制。
到了嘉熙五年，理宗又改元淳祐。同年蒙古主窝阔台汗病逝，庙号太宗。他的第六个皇后乃马真氏垂帘听政，她将当初西征的各路兵马全部调回，只有南军留在了蜀境。塔海的部将汪世显等人打算再次入侵蜀地。他率军围攻成都，制置使陈隆之固守十几天，并发誓要与成都城同存亡。偏偏副将田世显贪生怕死，乘夜打开了城门，将汪世显大军放了进来。陈隆之被活捉，陈氏家族一百多口全部惨死。后来，陈隆之被押送到了汉州，田世显命他招降汉州守将王夔，陈隆之当即对王夔大喊道：“大丈夫应当舍生取义，千万不要向胡虏投降！”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蒙古军一刀砍成了两段。王夔见陈隆之遇害，非常愤怒，他率领汉州的三千士兵出战，可惜不是蒙古兵的对手，兵败逃走。于是，汉州城失陷，城内的百姓全部被屠杀，接着蒙古兵又大摇大摆地退回了蜀地。
当时蒙古使臣王檝已经五次到南宋的都城临安议和，可惜双方总是谈不拢。后来，王檝在宋境病逝，宋廷将他的灵柩送了回去。蒙古又派月里麻思等人来宋继续商议，他们一行人有七十多个，刚到淮河就被守将拦住，劝他们归降。月里麻思不肯屈服，竟然被扣押在了长沙飞虎寨。蒙古人听说后，勃然大怒，蒙古将领也可那颜、耶律朱哥等人从京兆取道商房，直趋泸州。宋制置使孟珙急忙分调兵马前去拦截，一路屯守江陵和郢州，一路屯守沙市，一路从江陵前往襄阳，跟各军会合。随后，孟珙又派一路兵马屯守涪州，并下令守城的将帅不能放弃一寸国土，违令者斩！当时，开州的守将梁栋因为没有粮食，弃城返回。孟珙大怒道：“你擅自弃城撤军，便是违犯军令！”当即将他斩首示众。各位将士不寒而栗，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蒙古将士听说宋军守备相当严密，当然也畏惧三分，不敢继续侵犯。
淳祐三年，宋廷又命余玠为四川制置使，兼任重庆知府。余玠是蕲州人氏，从小家境贫寒，但是他为人慷慨仗义，光明磊落。他曾经拜访淮东制置使赵葵，赵葵非常欣赏他的才能，就将他留在府上做事。后来，余玠多次建立战功，被升为了淮东副使。自从陈隆之死后，四川制置使这个位子一直都没有补上。不久，余玠进朝，表现突出，被任命为四川宣抚使，随后便加封为制置使。自古四川的赋税都是天下第一，宝庆三年，南宋失去了关外；端平三年，蜀地被蒙古入侵，州郡的府库被抢夺一空，民生凋敝。残存的州郡也是屈指可数，所以四川的赋税大大减少，府库一直亏空。历任宣抚使、制置使都束手无策，望洋兴叹。而各州郡的将帅和监官又目无法纪，毫无作为，所以百姓苦不堪言。余玠上任后，大改弊政，精简官制，并礼贤下士。他特地在州署旁边设立招贤馆，招揽天下人才，择优录用。播州的冉琏和弟弟冉璞都文武双全，为人称道。可是他们一直隐居在山林中，历任的长官多次征召他们，可是总是吃闭门羹。后来，他们听说余玠是个贤士，便亲自到他的府上拜访。余玠用上客的礼仪相待，冉琏、冉璞在府上闲居了一个多月，毫无业绩。余玠开始怀疑他们的才能，于是派人前去查探这对兄弟每天到底在干些什么。只见两人相对盘坐，整天用石灰在地上作画，一会儿画山川，一会儿画城池。旁边的人都看得云里雾里，不能理解，就连余玠也感到莫名其妙。
又过了十几天，这两兄弟才前来拜谒余玠，说是有要事禀报，请求屏退左右。余玠立即命左右退下，冉琏这才献计说：“按照现在西蜀的形势来看，不如把各个城池迁徙、合并起来。”余玠不禁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迁徙。”冉琏又说道：“蜀口最好防守的地方莫过于钓鱼山，请把城池迁到这个地方，派些人扼守，再储备一些粮食。这样一来，这道关卡可以胜过十万雄师，巴、蜀一带自然固若金汤了。”余玠非常高兴地说：“余玠还怀疑先生的才学，今天听到这一个奇谋，真是醍醐灌顶。我一定替你上奏朝廷，马上施行。”冉琏两兄弟告退。余玠立刻拟写奏折，照他们的提议向朝廷征求同意，并请朝廷授这两兄弟官阶。朝廷下诏命冉琏为承事郎，冉璞为承务郎，暂且任合州知府，迁徙城池的事情也全部委托给这两个人。诏书一下，蜀境的官员们顿时议论纷纷，余玠愤然说道：“这座城池要是建成了，蜀地一定会转危为安的。如果出现什么问题，由我余玠一力承当，不会连累你们。”大家听到这句话后，才不敢再多说什么。余玠在青居、大获、钓鱼、云顶、天生各山之上建了十几座城池，全部是依山为垒，棋布星陈。建好之后，他又下令将合州的旧城迁徙到钓鱼山上，利戎的旧城迁徙到云顶山上。各个城寨表里相依，互相联络。然后余玠又下令屯兵聚粮，做好长期防守的准备。蜀地的防守焕然一新，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也有了保障。
蜀地算是稳住了，可是江、淮一带却还是屡遭蒙古的侵犯。蒙古兵渡过淮河向南进军，接连攻入扬州、滁州、和州、通州。因为在通州受到强烈的抵抗，蒙古兵破城之后，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城。史嵩之认为江陵是江、淮的防守重地，为了确保江、淮的安危，他首先推荐孟珙调任江陵知府，抵御蒙古铁骑的践踏，理宗当然准奏。后来，史嵩之的父亲史弥远去世，史嵩之本应该在茅庐守丧，谁知道过了几天，朝廷竟然颁下诏书让他上任，仍然担任右丞相，兼任枢密使。谏官徐元杰上疏请求理宗收回成命，理宗不肯听从。太学生黄恺伯等一百四十四人又连忙上疏阻谏，可是仍然未见回复。武学生翁日善等六十七人，京学生刘时举、王元野、黄道等九十四人，又接连上疏，始终不见理宗听从。后来，史嵩之也知道众怒难犯，也上疏请求罢官，这才有诏书颁布下来，准许史嵩之的请求，改任范钟、杜范为左右丞相，并兼任枢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