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631年：常州大案（一）

这铁轨马车确实很快捷便利，不过半日，崇祯和田敦吉就到了常州车站，田敦吉问：“咱们要去找顾炎武吗？”崇祯道：“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这个是自然，估计他们还会在当地的复兴书院住下吧，你去问问。”田敦吉便拉住一个刚下铁轨马车的人，问道：“敢问小哥，请问常州复兴书院在哪里？”那人有些诧异的看着田敦吉说：“咱们常州无有复兴书院，你要找的莫不是东林书院吧。”崇祯便道：“江南乃是东林书院发家的地方，想来复兴书院也不曾开到这里，如此可难办了，看来只好找个客栈暂且住下了。”

两人出了站，就见有一人手里拿着一张纸，上边写着“田敦吉”三个大字，田敦吉便忙过去问道：“你是何人？”那年轻人扫了田敦吉一眼说：“你是田敦吉吗？”田敦吉便道：“我就是。”那年轻人又上下打量他一番道：“看来是你了，是炎武哥让我这几天在这里等着呢，说朱兄是真汉子，必不会爽约。”

崇祯道：“他们此刻现在哪里？”年轻人便道：“他们现在都在知州衙门呢，你们赶快跟我来吧。”年轻人便一路带着两人进了知州衙门。

到了后衙，顾炎武、冒辟疆和张溥等正坐在厅里跟一位长者攀谈，年轻人让崇祯和田敦吉暂且等候，便进了厅，对着那老者毕恭毕敬的说：“老师，三位师兄，人我带来了。”

众人便赶忙起身迎到外边，见了崇祯便拱手道：“我就说朱兄必不会爽约，赶快来随我见过知州大人！”两人进了厅后，顾炎武便介绍道：“这位是嶯山先生的至交好友，常州知州刘大人，这两位便是跟刘大人说的朱崇兄和田兄弟。”

刘大人也赶忙起身拱手道：“怪不得宁人一直夸小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只看小哥相貌，想必是有一番大作为的。”崇祯也拱手道：“先生过奖了。”

寒暄过后，众人才分头就坐，顾炎武便问：“先生，郑相公这案子怎么回事？”刘大人皱皱眉头说：“恐怕这次谦止遇到大麻烦了！你可知道这次是谁上折弹劾他的？”

顾炎武道：“并未知道，嶯山先生也语嫣未详，还请先生明示。”刘大人道：“是司奇力！”冒辟疆大吃一惊道：“司奇力！他不是南直隶按察使吗？一个堂堂按察使竟然上折子弹劾一个致仕在家的进士，真是匪夷所思。”

刘大人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还就弹劾了，而且都察院还就下了函，指令让我来审，你说我如何审的。”顾炎武道：“恐怕此案还有内情，按理说一个按察使来弹劾致仕旧臣就不妥了，都察院还大动干戈，便更是疑窦重重。”刘大人道：“可不是怎地，而且弹劾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说郑鄤二十多年前杖击继母，还说他奸淫儿媳和亲妹，俱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事。”

冒辟疆便道：“杀人诛心啊，用这些事来弹劾他，可不是要逼死他吗？”顾炎武也道：“二十多年前的事为何此时又拿出来说，难道还有人证？”刘大人道：“自然是有人证，谦止的邻居杨琛，还有他的亲弟郑郏指认他有罪，郑鄤的嫡亲伯父则为郑鄤辩冤，大家各执一词，此案不好断啊，而且都察院还派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许曦，刑部侍郎、大理寺卿黄斌卿前来跟我一起会审。”

顾炎武吃惊的说：“些许小案，竟然如此惊动朝廷，派朝廷大员下来会审，看来里边确实牵扯颇多，难怪嶯山先生派咱们来看看。”刘大人皱皱眉头道：“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谦止跟太冲（黄宗羲，字太冲）、幼玄（黄道周，字幼玄）可是至交，难道是朝廷里有人要借题发挥？”

张溥便道：“难道是温体仁搞鬼？袁崇焕案后，温体仁被罢了詹事府詹事，远放台南，就是幼玄师兄接任，听说温体仁素以睚眦必报著称，难保他不会携私报复。”刘大人忙道：“小子谨言！职务调动，都是皇帝所为，当今陛下独裁天下，谁能干预？而且温体仁之前是正二品詹事，现在亦是正二品知府，怎么能用这个"放"字？台南虽离京城遥远，不过如今海禁大开，台南亦不复荒蛮，也未必是个坏去处。”

冒辟疆冷笑一声道：“对温体仁这种小人来说，远离政治中心还不如杀了他，倘若他如先生所想，那就不是他了。”顾炎武偷偷瞄了崇祯一眼，说道：“温体仁未必有这么大的能量，既然事事都指向太冲师兄和幼玄师兄，只怕是东林党下的黑手啊。”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刘大人半响才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坏了。”

陆遥便对朱由检说：“恐怕你装不下去了，他们不认识你，但是许曦和黄斌卿可都认识你。”朱由检道：“那怕什么，我又不登堂问案，只是一旁听听，他们能有什么机会看见我，不过听他们一说，我也觉得里边有问题，自古都是下告上，怎么这次倒过来了？我觉得应该让锦衣卫也派人来参与，咱们也好知道一下内情。”陆遥道：“明天就开审了，从京城调人过来肯定来不及了。”朱由检便笑道：“不过南直隶锦衣卫千户所千户我是知道的，名叫吴惟英，先帝在时，曾跟许显纯共掌北镇抚司，杀人如麻，许显纯都惧他三分，但又拿他无可奈何，可让他就近过来旁听此案。”陆遥便问：“这么厉害？连许显纯都不怕？”朱由检便道：“他们吴家也是祖上跟着太祖皇帝起事的，积年累世的锦衣卫世家了，去年琼州建省，他弟弟吴惟华刚过去任了千户。”陆遥便说：“这么说来，确实是此人最合适了。”

想到这里，崇祯便悄悄吩咐了田敦吉几句，田敦吉便起身道：“刘大人，各位，忽然想到常州这边还有朋友，之前来时曾告知于他，让我务必去找他叙旧，如今竟然忘了，恐失信于朋友，请容我暂时告退。”顾炎武便知道，许是刚才说的话起了效果了，便忙起身道：“田兄弟果然是讲信用的人，田兄弟请自去，办完了事自来知州衙门便是。”

田敦吉便又再三致歉，这才出了知州衙门，崇祯便问：“听几位说此案案主与黄宗羲和黄道周有关，不知道能否细说一下。”刘大人便笑道：“这是自然，郑鄤和幼玄都是天启二年同科进士，素来便是相熟的，后来幼玄与太冲共同筹办复兴书院，三人逐渐便熟络起来，因为郑鄤是常州人，幼玄是漳浦人，太冲是余姚人，所以被称为"三吴名士"。”

刘大人想了想继续道：“当时郑鄤任翰林院修撰，负责修史，他眼看魏忠贤擅权，便决定冒死向天启皇帝上疏，要他远离太监和小人，亲近大臣和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