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1636年:暴风雨来临之前
在黄道周和杨观光的暂时联合下,田租税粮的新政大幕徐徐展开,而此时的琼州省琼山市码头上,一队官兵将码头团团围住,不许人随意靠近,而在码头的凉亭之中,却有一群人不断的翘首远眺。琼州学政使许誉卿首先道:“按说史大人也该到了,怎的还不见动静?”琼州巡抚毕自肃笑道:“据我所知,史大人并非从天津直接登船,而是先走陆路去了应天,自应天登船而来,耽误一些日子也是有的。”琼州布政使章允儒便扭头问琼州按察使陈尧言:“可派船去海上迎了?”陈尧言便道:“一早就派出去了,还是郑总兵亲自率船去迎的。”
章允儒便笑道:“郑将军不愧是少年英雄呢。”陈尧言也道:“皇上也是对郑家青睐有加,听说郑将军之子郑成功已经遴选为春晖堂侍读了。”章允儒便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句,不再说话,陈尧言也便知趣的止住了话题。
就在此时,只见远远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面威武的龙旗,慢慢的,几艘大船初露端倪,又接着,逐渐近了,众人这才发现,七八艘巨大的战船簇拥着几艘略小些的船只,毕自肃忙起身道:“来了,来了,赶快奏乐吧。”
其他官员见巡抚起身,也一起起身,整正官府官帽,依次序排好,但听的鼓乐喧天,震耳欲聋,那大船上此时也吹起了嘹亮的号角声,一时间,礼乐齐鸣,好不热闹。
终于,打头的一艘大船首先靠岸,从上边跳下一位威风凛凛的年轻将军来,不是别人,正是郑芝龙,郑芝龙首先冲着毕自肃一抱拳道:“见过巡抚大人,史大人道了。”毕自肃笑着点点头说:“辛苦将军了,今日在闻香阁为史大人接风,将军莫要来迟了啊。”郑芝龙笑道:“这是自然,那末将就先行退下了。”说完,朝其他官员一拱手,远远的走了。
接着,一队人马陆续下了船,摆出架势,又有一些人簇拥着一人下了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新任琼州财税使史元调。史元调下了船,毕自肃便迎上去道:“史大人,辛苦了。”
史元调并不回礼,只是微微一笑说:“都是为陛下分忧,不敢言苦。”毕自肃面色微微一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然后又开始一一给他介绍起随行的官员,首先便说:“这位是布政使司布政司章大人。”章允儒便上前作揖道:“见过史大人,如今史大人来了,我的担子就轻多了。”
史元调便嘲讽道:“只怕轻的不只是担子,口袋也要轻些了。”章允儒脸色有些挂不住,但又不好反驳,毕自肃便打圆场道:“布政使司今后卸了征税的担子,正好多出些精力来抓抓民生,也是好事情呢,史大人,这位是学政司学政使许大人。”
史元调便忙作揖道:“许大人身体可好?来时,恩师反复叮嘱,务必要我问候许大人。”许誉卿笑道:“还好,还好,只是这几年筋骨不行了,幸好琼州天气暖和,倒也无妨的。”史元调笑道:“这是自然。”毕自肃又将按察使陈尧言、巡察御史梁子璠、肃政使张国动一一介绍,史元调不过随意应付一二,但亦不敢太过放肆,局面总算不甚难堪。
毕自肃又道:“几位知州因为路途不便,并未赶来,日后史大人自然可以一一见到,倒是不必非在今日。”史元调便问:“吕知州怎么不来?莫非琼山市知州衙门也有十万八千里不成?”毕自肃笑道:“吕大人本来是要来的,但是不想昨日突感风寒,今日挣扎着要来,是我怕过了病气给你,才止住了他。”史元调冷笑道:“在琼州这地方,吕大人想要得个风寒倒是容易呢。”
毕自肃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道:“今天晚上在闻香阁设了宴,要为史大人接风呢。”史元调便道:“皇上三令五申,不许大摆宴席,迎来送往,白白耗费朝廷的银子罢了。”毕自肃笑道:“倒也不费官家钱银,原是荷兰的商会领袖揆一牵头,本地的一些商户集资.”
不等毕自肃说完,史元调便道:“巡抚大人如何肯?我今日若吃了他们的,日后怎么跟他们收税?况且荷兰人一向不怀好意,只怕吃了人家的嘴短呢,要我说,我不去吃,诸位大人也别去。”毕自肃便有些惭愧的说:“不过是商家们的一点心意罢了,既然史大人如此坚持,那我就让人把钱退给他们,也便是了,只是这宴席已经定了,若不去吃,岂不也是一种浪费?”
史元调便道:“既然如此,那诸位大人便自行去吧,我只怕没有这个口福了,来前,恩师反复叮嘱我,琼州局势复杂,务必要清白自身才好,告辞了。”说完,便冲着众人一拱手,竟然扬长而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章允儒便道:“中丞大人,那,这,咱们还去不去?”毕自肃冷冷的说:“人家不领咱们的情呢,既然如此,也别暴殄天物,咱们自己去便是了。”许誉卿便出来说:“中丞,老朽体力不支,只怕也不能参加晚宴了,特此告假,还望中丞莫要怪罪啊。”毕自肃笑道:“许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身体要紧。”
晚上,毕自肃等人齐聚在闻香阁,章允儒便道:“郑将军不是说要来吗,怎么还不见人来?”毕自肃冷笑道:“主角都不来了,他郑将军还能来?”章允儒便苦笑道:“说的也是,不过今天他史元调也忒放肆了些,我倒是罢了,但中丞毕竟是一省巡抚,他却也敢放肆。”
毕自肃道:“我这个巡抚算什么,人家的品级跟我一般,而且还是文大人的得意门生,别说我了,就算总督大人,只怕也求不来这个面子呢。”梁子璠便道:“所以总督大人也没来嘛。”章允儒又接过话说:“他不过是财税使罢了,就算与中丞大人平级,但在职务上却还是在中丞大人之下的,中丞今日能来接他,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实在是不知好歹。”毕自肃摇摇头说:“罢了,罢了,咱们自己吃吧。”
与此同时,在许誉卿的家中,史元调却跟许誉卿坐在了餐桌上,许誉卿道:“整肃(史元调,字整肃)啊,不是我说你,你今日可是有点太不给毕自肃面子了,章允儒倒也罢了,但是毕自肃毕竟是巡抚。”史元调笑道:“先生未免也太小心了些,章允儒之前仗着有薛国观的后台,没少给先生脸色看,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薛国观坏了事,皇上不牵连他已是格外开恩了,我就是要给他个下马威才好,至于毕自肃,他弟弟毕自严之前就跟孔有德有牵连,这可算得上是谋逆大罪了吧,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不但没株连他,反而给他升到了琼州巡抚的位子上。”
许誉卿便忙道:“整肃慎言,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度的?你只知道毕自严跟孔有德有勾结,但是据我所知,当年孔有德叛乱前,皇上就已经得了信儿了,否则若朝廷真是措手不及,皇上岂能御驾亲征?”史元调便问:“哦?莫非是这毕自肃竟连自己亲兄弟都出卖了?”许誉卿笑道:“不好说啊,不过他们倒也罢了,你可记住了,陈尧言他们你可莫要再得罪了,尤其是这个张国动,那可是御前的人。”史元调笑道:“先生太谨慎了,这个我自然知道,恩师来前都反复嘱咐了。”许誉卿便问:“文大人还说什么了?”
史元调便道:“恩师对这开海历来就是持反对意见,无奈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没得反对,只是这荷兰人却是不能让他们再猖狂得意下去了,之前跟咱们打了一仗不说,皇上为了安抚他们,又不至影响开海,竟然还许给他们琼州贸易之权,实在是匪夷所思。”史元调又压低声音道:“葡萄牙人之前找过老师了,他们也看中了琼州贸易权。”
许誉卿便道:“这些西夷人胃口也太大了,尤其是这些葡萄牙人,朝廷让他们在澳门停驻,已是天大的恩德,开海后,又给了他们广东贸易权,竟还得陇望蜀。”史元调便道:“嗨,这年头谁跟钱有仇呢,广东毕竟离南洋、支那这些地方还远些,不如琼州近便,况且督军府和兵部的红夷大炮技术,也是葡萄牙人无偿给的,这种顺水人情,岂能错过。”
许誉卿便问:“那整肃的意思是要,把荷兰人赶出琼州了?”史元调便道:“赶是要赶的,但也不能明着赶,如今我掌着财税司大权,对付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许誉卿便有些忧心的说:“不过据我所知,吴宗达、毕自肃他们都跟荷兰人关系密切啊,你若要做,也须缓缓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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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元调便笑道:“先生实在太过谨慎了,吴宗达今年都多大岁数了,再说了,总督也管不到民政的事,至于毕自肃他们,更不必担心,他头上还顶着罪臣家属的帽子呢,老师说了,若他们有什么小动作,就让御史台的言官们参他一道,保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先生你且装糊涂,只管看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