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1635年:西南叛乱之赤水之败
第二日,秦良玉率三万大军到了天台关,与王道直汇合,两部合军有将近四万人,秦良玉便道:“普市所那边有什么动静?”王道直便道:“前几日安武功领了几千人在普市所扎营,这几日不知怎了,又不见动静了,探子也往普市所打探了,亦没有什么动静,只怕有什么阴谋。”秦良玉一时也不明就里,又问道:“贵阳那边可有消息了?”王道直便道:“昨夜有探子来报,张献忠率军多次攻打贵阳,但是贵阳岿然不动,张献忠无计可施,已在城外扎下营寨。”秦良玉便道:“好,贼人久攻不下,贵阳军民为咱们拖住了敌人的主力。”王道直便道:“所以他们才故弄玄虚,只怕也是在拖延时间。”秦良玉点点头说:“只怕是如此,如今我军人数、气势上都胜过敌人,正要一鼓作气。”
王道直便道:“既然如此,那便下令拿了普市所罢。”秦良玉盯着舆图看了许久,笑道:“命人率两千人从峡谷往普市所进军,再密派三千身手矫健的军士,每十人为一队,在峡谷两侧山中散布出去,各自为战,若发现有埋伏在山中的敌军,不必啰嗦,即刻绞杀,取耳为证,以作军功。”王道直笑道:“好计策,自天台光至普市所,唯有一条狭窄山谷,若他们藏于山上,居高临下,有多少人也活不成了,将军果然妙计。”
三月三日早晨,王道直亲率两千大军往普市所杀去,另外的三千军士也都撒了出去,王道直骑在马上,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一路关注着两侧的动静,约莫到了晌午,前边已经能看见普市所的炊烟了,地界便豁然开朗,山尽之处便是平坦的坝子,普市所原是当年马市交易的地方,也是赤水以北最大的城郭,但却不便修筑城墙,因此尽可一览无余。
王道直便令大军杀了过去,令人吃惊的是,普市所竟无一人阻拦,普市所百姓见了大军到来,也很吃惊,细细查问,竟然不知如今西南起了战事,王道直心道:都说云贵之地偏僻闭塞,果不其然也。当即命大军驻扎下来,一方面向四周派出探子打探,另一方面急忙派人往天台关报信去了。
傍晚时分,另外的三千军士才从山里出来,虽然个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但却神采飞扬,背上都背了一个大口袋,王道直便叫过一人问:“山里情况如何?”那人便忙行了军礼,然后说:“将军神机妙算,安武功果然派了许多人在山上埋伏,将军请看。”说着,打开布袋,里边竟然满满的都是敌人的耳朵,王道直这才不由的暗暗佩服秦良玉的远见,便道:“可曾见安武功?”军士道:“这倒不曾见,想必是跑了也未可知。”王道直这才忙命人去数耳朵,统计军功去了。
三月四日上午,秦良玉率中军到了普市所,听了王道直的讲述,黄成等也不由吃了一惊道:“若不是将军神机妙算,这次只怕吃亏不少。”秦良玉便道:“他们都是在山里行惯了的,又熟悉地理,若与我军对面抵抗,只怕不能,且峡谷狭窄难行,两侧埋伏才是上策,若我用兵,也不过如此,我只不过反其道而行之罢了,也算不得什么高明,赤水地势东南高西北低,东南部重峦叠嶂,峡谷幽深,西北部丘陵起伏,河谷开阔平缓,自普市所至赤水,皆是丘陵河谷,只要一鼓作气,拿下赤水指日可待,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日,明日丑时做饭,争取中午在赤水吃午饭!”
再说安武功自以为计谋深远,安排了普市所的事,便回赤水等候消息了,结果等来的却是自己安排的人马全军覆没,秦良玉大军已经占了普市所的消息,这才有些慌了,便忙召宋万化前来商议,宋万化便道:“我就说秦良玉久经沙场,你那点小计策她一眼就能识破,如今可好,不但白白死了几千人,还没得让他们看咱们笑话。”
安武功也有些恼羞成怒道:“你不要事后诸葛,当初你不是还夸我当世孔明吗?如今想要把错都推给我?不过几千人而已,我还赔的起!”宋万化见他急了,也有些服软道:“罢了,罢了,如今说这些端的没有意思,秦良玉已是拿了普市所,赤水已是无险可守,如之奈何?”
安武功来回踱着步道:“看来赤水是守不住了,只有弃城往南撤了。”但是赤水是宋万化老窝,他如何肯轻易放弃,忙道:“别介啊,我可是冒着灭九族的风险,怎么能说弃城就弃城?”安武功喊道:“那你还要怎地!秦良玉少说也有个三五万大军,赤水这里还不到一万人,城池狭小,无险可守,背后就是赤水,若此时不退,等他们杀来,想退都退不了,你若不退你就在这里等死吧,老子可不陪你了!”
两人正吵吵着,一个军官出来道:“两位将军,我有一计,可教他们有来无回。”宋万化看去,原来是参军王定国,便忙道:“速速说来!”王定国笑道:“将军请看,咱们赤水城紧邻赤水,只需派人去下游将河水堵塞,不过一夜河水便会陡然上涨,咱们可早早的造些船,秘密筹备下,等他们大军到了,就挖开河堤,到时候赤水泛滥,咱们地势高,他们地势低,岂不是来多少死多少了?”
宋万化便拍案叫绝道:“妙计!妙计!若能保住赤水,你便是首功一件!”其实安武功也不想轻易放弃赤水,听了王定国的计策,也觉得有道理,便忙派人趁夜秘密安排去了。
却说秦良玉这边也多多派出探子打探赤水的消息,探子来报说:“赤水叛军正在连夜打造小船,不知要作甚。”秦良玉挥手让探子下去,黄成便说:“看来他们明知不敌,是要准备过赤水南逃了。”
王道直便道:“这都在将军谋算之内,赤水城无论如何也是不敌的,聪明的都会选择弃城南逃,只待明日大军南下,占了赤水,便可向朝廷报捷。”秦良玉只是看着舆图沉默不语,有时皱皱眉头,有时喃喃自语,赵士锦便道:“几位将军,我有一言,贼人打造小船,若说南逃也可,若说避水也可。”
王道直道:“监军的意思是他们会用水?”赵士锦便指着舆图说:“总兵大人请看,这赤水正是南高北低的地势,周围虽无崇山峻岭,但却多丘陵山地,若敌军事先在周围丘陵多多埋伏人手,等我军一到,便掘开赤水,而敌军则可用事先造好的小船避水,如此一来,岂非有去无回?”
王道直笑道:“监军多虑了,南蛮之人,我最是了解,此等计谋他们断断想不出来的。”赵士锦便道:“旁人我不知,宋万化我还是了解一些的,此人原为水西土司,赤水改土归流时改任赤水都尉局同知,此人颇有些智谋,绝非善类。”秦良玉便道:“监军所言,本将也有所忌惮,不可不防。”
王道直便颇有些不屑的说:“将军或是年岁大了些,怎的如此缩手缩脚起来了?若怕这怕那,几日能平了叛军?赤水、毕节不下,贵阳之围也难解,若将军怕了,明日我愿亲率大军,以为前锋,若拿不下赤水,愿受军法!”秦良玉便劝道:“莫要意气用事!”王道直便打断她道:“我受督军大人厚恩,须臾不敢忘,此时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来人,拿纸笔来!”参将拿来纸笔,王道直便立了军令状,冲大家作揖后扬长而去。
黄成一时有些尴尬道:“这”赵士锦冷眼看去,并不说话,只是看着秦良玉,秦良玉摇摇头说:“王总兵乃是御史出身,并不擅军事,不过后来得了督军大人赏识,这才得以军中任职,后云贵杨氏叛乱,侥幸得了几个军功,才得以升任总兵,亡夫在时曾说,王道直此人,眼高于顶,言过其实。”赵士锦才道:“既然如此,将军也不得不留些后手才是。”秦良玉便道:“如果敌军果然用水攻,只怕是无可奈何,只有等水退后再行打算了。”
第二日,王道直率了本部五千兵士,秦良玉又拨了五千人给他,千叮咛万嘱咐道:“若沿途无敌军袭扰,你可直捣黄龙,若沿途有小股敌军袭扰,万勿追击,可寻一高处暂且驻扎,赤水西北方向有一坝子,名摩尼所,或可暂驻,切记,切记。”
王道直骑在马上道:“我记下了,将军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开拔!”王道直领着一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去了,秦良玉便和赵士锦说:“本将有一事相求。”赵士锦便道:“将军直说便是。”
秦良玉便道:“我昨夜考虑了一夜,为保不测,特请监军率一万火器兵,秘密往摩尼所埋伏,若无事,便无事,若有事,或还可支援一二,只一点,且不可离开摩尼所,只可用火器远远攻去。”赵士锦便道:“既然将军信得过我,我自然不敢推脱。”当下便点了一万火器兵,悄悄往摩尼所去了。
再说王道直率军走了半晌,中午埋锅做饭,王道直便道:“让将士吃的饱饱的,等拿下赤水,便是天大的功劳!”军士们气势昂扬,用罢午饭,又继续行军,过了摩尼所,果然有小股敌军前来袭扰,但都是一触即溃,四散奔逃,王道直便道:“乌合之众!速速进军!”
参将便劝说:“大元帅来时说过,若有敌军袭扰,不可前行,可往摩尼所驻扎。”王道直便呵斥道:“将在外,君命尚且不受,何况元帅之令乎?如今已入赤水界,赤水城近在咫尺,难道要功亏一篑吗?不可多言,若再胡言,扰乱军心,军法伺候!”
参将便不敢言,王道直只管催动大军前行,眼看着前边便是赤水城了,王道直便道:“竖起大旗,一鼓作气,冲杀过去!”话音刚落,只听得远处“轰隆、轰隆”的巨响,滔天的大水从南边奔泻而下,如万马奔腾,裹挟着树木、泥土,如吃人的巨兽,朝着王道直军队倾泻下来,王道直心道:大事不好!但却手足无措,四肢冰凉,只是高喊:“撤!快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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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速度岂能跟洪水相提并论,刹那间,一万大军便被冲的四分五裂,有的直接淹水而死,有的被巨树撞击而死,有的彼此践踏而死,还有些会水的,勉强抱住大树苟延残喘,一时间,死伤者十之五六,王道直被几个亲卫护住,勉强爬在一棵树上。
就在此时,冲杀声四起,只见赤水城周围的山丘上放下无数的小舟,每个小舟上都有三十几个敌军,有的持弓箭,有的持长矛,随着洪水冲杀过来,见人就刺,格杀勿论。
顿时,那些还活着的又被刺死、射死大半,王道直等人被几个小舟团团围住,当头的一个喊道:“小的们,这个抓活的!”从那小舟上便抛出钩索,将王道直栖身的树木抓住,亲卫们纷纷还击,均被一一刺死,王道直孤身一人,尚奋勇拼杀,头盔也掉了,披散着头发,腿上中了两箭,王道直手持宝剑,仰天长叹道:“我悔不听人言,方有此败,有何面目苟活于世,皇上!臣去了!”说罢,手持宝剑自刎而死!王道直,湖广阳川人,字履之。天启年间进士。崇祯元年擢御史,巡按江南,请停织造恤灾,后任云贵戍卫军使司总兵,殉难时享年五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