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1634年：替皇上背黑锅

一连几天，崇祯连续召见进京述职的官员，很是疲累，便带了王承恩、王拱极并几个体己的大臣在颐和园闲逛，一个小内监匆匆过来，对王承恩耳语了几句，王承恩不由得面露喜色，挥挥手让内监退了。王承恩快走几步，凑到崇祯跟前低声道：“大伴，吴孟明把黄道周的儿子抓了，已下了诏狱。”崇祯便道：“跟诏狱打个招呼，好生看着，不许动刑。”王承恩便笑道：“阁老做事做老了的，这起子事自不必吩咐，想来黄道周的折子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了。”

第二日夜间，黄宗羲早早命人备了茶水，果不其然，管家拿了拜帖来说：“老爷，东宫主簿黄大人求见。”黄宗羲自然不敢怠慢，忙在正厅接待，黄道周似有尴尬为难之色，黄宗羲虽心知肚明，却假意道：“黄兄莅临寒舍不知有何事吩咐啊？”黄道周想了再三，才叹了口气道：“我，嗨！我这实在是开不了口啊，哎，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还是走吧。”

黄宗羲忙起身拦住道：“黄兄何出此言，莫非是为令郎之事而来？”黄道周这才道：“正是此事，可有难处？”黄宗羲便故意为难道：“若说难处，倒也不难，只是有个计较，弟必得说与黄兄一听。”黄道周便道：“愿闻其详。”

黄宗羲便道：“天下之本，不过土地田亩，陛下颇为重视，想来黄兄也是知道的，如今山东周府台逝于京上，山东扼京畿要地，人口、田亩都是极重要之处，可惜陛下没有得力之人所用，这几日常把臣召去，长吁短叹，哎，若是弟也曾主动请缨，为陛下分忧，怎奈皇上直说内阁也干系重大，不放我走，这可如何是好啊。”

黄道周是何等人，岂能听不出话中的意思，便道：“山东奏对，我亦有所耳闻，只是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一般人自然不敢应承。”黄宗羲便道：“所以必得一位德才俱佳、忠正廉洁的才能胜任。”说完便用眼瞟黄道周，黄道周只是皱眉沉思，黄宗羲便道：“其实这事也不难，毕竟是去当巡抚，若要办事，自然下边还有藩臬，再下边还有长知州、知州，便是有了什么差池，这板子也打不到巡抚身上的，再说了，陛下何等英明神武，心中自然有数的。”

黄道周才道：“其实我的志向，阁老也是知道的，不过是想着做个教书匠罢了，原也没有那么大的志愿。”黄宗羲便道：“这是自然，兄的心思我岂能不知啊，只是如今皇上有为难的事，咱们做臣子的岂有不分忧的道理？圣人云"一等人忠臣孝子"，兄又何必挂念那"两件事读书耕田"呢。”

黄道周见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便长叹一声道：“罢！罢！罢！少不得我接了这劳什子。”黄宗羲便道：“甚好！若兄能主动请缨，一来可分陛下之忧，二来又可解令郎之困，两全其美。”政治之事，讲究的便是点到为止，黄道周岂能不知这个道理，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了，这一切都不过是个套子，但他又不能不钻，否则不但救不了儿子，只怕自己也弄个晚节不保。

四月八日，黄道周的自荐折子和黄宗羲的举荐折子一起递到了崇祯案前，崇祯虽心里高兴，嘴上却还是说：“哦？朕正为此事忧心，不想黄爱卿果能察朕之意，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其他随侍大臣个个人精，便纷纷道：“黄大人一体忠君，陛下定要好好褒奖才是。”崇祯便道：“这是自然，那便下旨，封黄道周青州侯、上柱国，特准密折专奏之权加晋山东巡抚。”

众人只以为黄道周下放巡抚，不想皇上竟给了如此大的殊荣，魏藻德对许士扬悄悄说：“只怕这巡抚的架子比总督还要大了。”许士扬便道：“人家是豁出老本去了，这点面子还是得给的，若是让你我去，怕是给个首辅也去不得的。”魏藻德便叹道：“是啊，所谓富贵险中求，不过这等富贵我等还是无福消受的好。”

下边众人小声议论，王承恩咳嗽了几声，才安静下来，崇祯又道：“擢温璜为青州市长知州，调张可大为兵部考录司郎中。”众人便依旨拟诏用印去了。

众人走后，崇祯便对王承恩说：“去把吴孟明叫过来。”不多会儿，吴孟明便来到面前，行过礼后，崇祯便道：“黄中是你抓的？”吴孟明以为要赏，便道：“些许小事，怎么就惊动了陛下。”崇祯便道：“没脑子的东西！黄中是谁，你不知道吗？”吴孟明便道：“知道，是黄主簿的公子，臣想着陛下一向律法森严，微臣既知道了作奸犯科的事，一心只想着皇上，也便顾不得这许多。”崇祯又好气又好笑道：“蠢东西，赶快把人给放了，务必好生劝慰安抚。”吴孟明一头雾水，崇祯见他不动，便骂道：“还不快滚！”吴孟明这才狼狈去了。

吴孟明这边狼狈的走了，崇祯想了想便对王承恩说：“升黄中为锦衣卫山东千户所千户，田敦吉调回京，任南镇抚司指挥同知，袁兆基调任北镇抚司指挥同知；崔应元升锦衣卫指挥副使。吴孟明闯了这个祸，朕不能不罚他，想让他停职回家吧。”王承恩便笑道：“吴大人的好前程来了，只怕他心里不服，想不明白这个弯来。”

崇祯便笑道：“他转不过弯来，少不得你去点拨点拨他。朕这么算计黄道周，只怕给的甜头还不够，也只能让他受些委屈了。”

却说王承恩来宣圣旨，吴孟明只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一时竟呆住了，王承恩便道：“吴大人，接旨谢恩吧。”吴孟明这才回过神来。

王承恩见他垂头丧气，便高兴的拱手道：“咱家给吴大人贺喜了。”吴孟明便道：“王老公笑话我呢，我这都停职反省去了，还有什么喜可贺？”王承恩便笑道：“这可不就是头等的喜事了，咱家问你，你为何被免职啊？”

吴孟明便道：“实不知，难道是因为抓了黄中？”王承恩点点头，并不接他的话，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年头，还有比替皇上背黑锅更荣幸的事儿吗？你啊，福气在后头呢！”吴孟明脱口道：“王老公的意思是”王承恩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对他说：“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就是祸！”

几天之间，几家欢乐几家愁，黄道周不但封了侯，赏了上柱国，还赐了密折专奏之权，任了山东巡抚，几儿子更是鸡犬升天，昨日还满面愁容，今日便是满门荣耀，温璜也如愿以偿，升任青州市长知州，打击豪绅、清查田亩、试点田租税粮新政从青州这里拉开了序幕，岂不知也就此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眼看着一场泼天浩劫的序幕就此缓缓拉开，若崇祯能预知未来，不知他会不会因为今天这样的决定而后悔呢？这个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