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海沐

第69章海沐

“你是苏北的男朋友？”中年女人看着姜南，双眼放着光，如饿狼看见猎物一般。

姜南下意识一躲，把苏北拉到自己身前。难得极具风范的姜南也会像是个胆小鬼一般缩在苏小北的身后。他审视着来人，像极了在遇到陌生人时，孩子躲在家长身后时，那般小心谨慎地望着。

然后，在姜南的畏惧之中，苏北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妈。”

妈。嗯。嗯？

姜南眉头一蹙，沉默几秒，自信地唤了一声：“妈。”

闻此，苏北猛地转过身来，瞪了姜南一眼。姜南倒是对自己的叫法十分满意，满脸都写着得意。

苏妈妈听了，喜出望外，三两步就窜了过来，拉着姜南的胳膊，生怕他们跑了似的。拽着姜南他们重新回到外公的墓前，向外公夸赞了好一番姜南，热情熟络得完全不像是第一次遇到。

继父一直待在车里没有出来见他们，只在苏妈妈拉着他俩冲进车里时，苏北叫了“叔叔”之后，他才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声。

路过之前和外公一起住的旧式小区，苏北趴在车窗户上，认真地往外望着，姜南趴在她的肩头，低声问：“在看什么呢？”

苏北指着路边一栋墙皮斑驳的老房子。“那是我和外公之前住的房子。三楼，左边的那个。”

每一年苏北都想着过来看看，可每一年她都只是坐在出租车里从破旧的小区门口疾驰而过。房子里藏了许多恐怖的东西，譬如她和外公的生活记忆，搁置在每一个家具中，每一粒的灰尘上。

回忆是世界上最可怖的鬼魅，缠着所有人，越是伤心难过，越是记忆深刻。

姜南像是环着一个玩偶，环着苏北，温柔说道：“我们明天可以来看看。”

“那个……”坐在副驾驶上的苏妈妈抬头凭借后视镜观察着苏北，她的脸上有些尴尬，“那房子卖出去了。”她匆忙解释：“你也知道，沐沐想出国念书，都是需要钱啊。我们也是没办法。”

“哦，好。没事。”苏北半低下头，低声应道。她早该料到的，对于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迅速地将逝去的人抛之脑后。有点无情，才是大道。

继父带来的女儿叫做孙海沐，比苏北小四岁，大二，准备参加学校的项目，去欧洲留学。她本科念的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交换生的项目能去的也不是什么有名的院校，与其说是学习交流，更像是一个有钱人家孩子冠冕堂皇地去旅游的活动。

“你们去哪了呀？怎么也不给我做饭。”一行人刚进门，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女生声音的质问从卧室里传出来。

“你自己不能做啊？”继父回了一声，便进了他们的卧室。

苏北知道那是她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妹妹，她如同每一个客人来到别人家里做客一般，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动作。感知到手上的温度时，苏北抬头看了一眼，迎上的是姜南和煦的微笑。有了那样的笑容支持，苏北一瞬间觉得什么都不怕了。有姜南在，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们别傻站着了啊！”苏妈妈伸手拉了苏北一下。那种陌生的触感使得苏北浑身一颤，更加有些怔懵。“不用换鞋了，就这样进来就行。快来快来，你一直不回来，都不知道家里什么样子了吧？我们前段时间稍微整修了一下，添置了一台电视……”安排他们坐下，给他们倒水，苏妈妈像是个陀螺，一直转个不停，又像是个解说员，恨不得把两人肉眼所见的每一件东西都细数到其祖宗十八代。

“吵死了！你们在干嘛啊！”从孙海沐的房间里又传来一声，紧接着就是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孙海沐边挠着乱糟糟的鸡窝头，边佝着身子走了出来。和每一个年轻女生一致，孙海沐的视线先是被姜南紧紧吸引，倏忽间瞪大了眼睛。“姜南？我靠？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你是姜南吗？”姜南唇角含笑，似一尊大佛，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侧过头去。顺着姜南的视线，孙海沐看见了苏北。“姐姐？”然后她的全部注意力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转移到了苏北的身上。

孙海沐是一株野草，当然，她和野草相像的不是性格的坚毅不拔，而是她在何时何地都可以好吃好喝，以自己的快乐为基准，去完成所有的事情。从来没有让她觉得尴尬的时候，她最强大的技能就是怡然自得地让别人觉得尴尬。

苏北对孙海沐的情感很复杂，若是放在那些悲情故事里，孙海沐就该是个一直欺负苏北的坏心妹妹，但孙海沐从不曾欺负苏北，甚至可以说比苏北继父待她还要好一些，会和她聊天，会给她留好吃的。但人呢，自有秉性。苏北生来如此，挣扎在这种既定的人情关系里，无法自拔。她喜欢孙海沐，同时也会想要疏远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孙海沐走过来径直端起苏北面前的水喝了一口，“你回来待多久？会带我去吃好吃的吗？我们什么时候去吃好吃的呢？”

问题太多，苏北一个一个慢慢答道：“明天晚上回去。我现在就可以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