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梁子
第40章梁子
“苏编剧这是怎么了,灰头土脸的,被导演骂啦?”往张牧溪那里走时,苏北迎面撞上钟念,对方自然又是几句挖苦,“这几天苏大编剧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还会被导演骂呀?”她一笑时,眉眼弯出的形状分明是温柔的,却不知为何,显得那么刻薄。
苏北没什么心思理会她,没好气地说道:“戏不改了。”她还得给张牧溪一个交代,她早已是千锤百炼,但张牧溪尚且稚嫩,眼看几天的辛苦化成泡影,只怕还受不得这般委屈。
“呀,戏怎么不改了呀?我好像昨天还瞧见金木子去拜托你,怎么说不改就不改了?导演就是孩子心性,你知道的,搞艺术的,都这样。”钟念的安慰都是在距离苏北一步远的地方说出来的。既然彼此的心没有那样靠近,又何必多此一举说着这样亲近的话语呢。
苏北颔首,挤出微笑来,“戏不改了,对你挺好的,好好演,加油。”
不知缘何,在她说出第一个断句时,钟念脸上的笑容明显僵持住,半天才抖了抖苹果肌,尴尬地说道:“谢谢苏编剧。”
和钟念各怀心思地聊了两句之后,苏北再度迈上走向张牧溪的路途,分明那么近,她却觉得两人之间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需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本来在玩手机的张牧溪心电感应似的,忽然抬起头来冲苏北粲然一笑,缩着身子摆了摆手。苏北艰难地回应了她,心里非常忐忑。
如果张牧溪哭了,她要怎么办?
如果张牧溪去和导演理论,她要怎么办?
如果张牧溪自此受了打击,看到编剧这一行的极大劣势,决定要彻底放弃这条路,她又要怎么办?
苏北头一次意识到,做别人的师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没走到张牧溪跟前,苏北又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我想和你谈谈。”是金木子,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苏北吞了口口水,跟在她身后往没人的地方去。
“我知道我是不该干预你该剧情,可你也不能因此就把我后面的那些剧情都删掉了吧?”控诉者泫然欲泣,十分悲情,“你和姜南的关系,我没有和任何人说,我已经给了你们最大的尊重。”
闻此,苏北忙向四周张望,确保没人,她才开始解释这个天大的误会,“不是我让导演把你的情节删掉的。”
金木子勾起嘴角,冷笑一声,“不是你还能是谁?你知道我为了争取多一点镜头,我付出了多少?结果就因为你的这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她重重吸了口气,直勾勾地盯着苏北,盯得苏北心里发毛。“曼蕾一直和我说,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可是你今天做的,哪里对得起曼蕾的评价?”
苏北无奈,哭笑不得,她重申道:“我说了,不是我让导演改的,我只是一个小编剧,一切都要听导演的。”
“呵。以你和学长的关系,加上学长和季清学姐……”点到即止,她复又讥讽道:“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她放缓了语气,着重道:“我真的鄙视你这种行为。有能耐,你就调动你的资源,封杀我。无所谓。”兀自说完,她便拿出洒脱姿态要走,走了两步,她忽然停下来,侧过头来看苏北:“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把你和学长的事说出去。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也不知道学长怎么眼瞎了看上你。”
眼看着金木子消失在视野里,苏北无语至极。莫名其妙被人教训了一顿,她心里不痛快,又无处发泄,掏出手机编辑短信,然后发送,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正坐在实验室里等候细胞繁殖的林初阳见收到短信,欢天喜地地划开屏幕,以为苏北要给她提供什么震撼人心的新八卦,短信页面上赫然几个大字“去你大爷的。”看罢,林初阳对着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历尽磨难,回到张牧溪身边,苏北斟酌又斟酌,才沉重开口:“我们改的稿子,不用了。”
“是导演觉得不好吗?”张牧溪急切地问道,没有打光,一双眸子却亮晶晶的。她的瞳仁是如宝石一般璀璨的黑色,像是出生的婴儿,更叫人觉得伤害不得。
苏北为难地摇了摇头,“不是……就是不用了。”
“唉。”张牧溪埋下头去。苏北以为她难过,连忙安慰了两句。被安慰的人却突然抬起头来,伸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爪子拍了拍苏北的肩膀,“没事的。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有些路,我们以为是歧路,是白走的,可其实不是,我们一直走在人生康庄大道上,每一点一滴都不会被浪费的。就像爱迪生发明电灯之前做了两千多次试验,但他却说‘我一次都没有失败,我发明了电灯。这只是一段经历了两千步的历程。’师父,你说对吗?”
面对张牧溪这长篇大道理,苏北瞬时僵住,迟钝地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种由安慰者到被安慰者的转换,苏北一下子接受不来,显得一腔宽慰无处宣泄,她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你会难过得哭鼻子。”
“我是很难过。”敷衍地拍肩结束,张牧溪立刻收回手揣进口袋,“可是我一想到天这么冷,我要是哭了,泪水淌在脸上,那我就更冷了。所以我就觉得,那我还是别难过了。”
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啊。
自那一日起,苏北和金木子就算是结下了梁子,在这般谁也预想不到的情况下。有时苏北也会想要向她澄清,这件事真的和她无关,况且,她还算是个受害者,但无奈怪罪的人已经拿出自以为伟大的姿态,将罪名扣在苏北头上,叫苏北解释不来。在第n次沟通失败之后,苏北索性撒手不管了,爱谁谁,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剩下的不过是金木子想要寻一份不痛快吧,恰巧叫她赶上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