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沿着暗流汹涌的管道
第四十章：沿着暗流汹涌的管道
“今天，你父亲在董事会签的并购协议，用的你设计的对赌方案。”小树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应该明白，这个老人在寻求与自己独子的和解。”杨添闭上眼睛，想起多年以前，父亲的特助带着白色的手套，拎着登机箱将周爽接走。“其实你早就知道，那次的事故是一场意外，起落架液压系统故障的报告一直放在你的保险柜里，你明明亲自调查过这件事。”杨添无法再听小树说下去，他冲进浴室，洗了一个冷水澡，将健身房厚重的防火门上了锁，独自走上二楼。儿童房传来香甜的梦呓声，杨添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俯身打量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的睫毛弯弯的，特别像周爽，而在这一瞬间，杨添的脑海中，韩苡的身影一闪而过。“我说过，孩子不可能不像韩苡。”小树的声音再次响起，杨添满脸惊恐，怒视着站在门口的小树。这是十多年来，小树第一次在健身房以外的地方出现。“你在韩苡母亲住的那所疗养院付了足够的费用，那个老人会在那所疗养院里了却残生，但是她女儿的子宫里永远留下了你的弹坑。”“够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杨添看着小树，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我能从哪里出现，不是你决定的么？”小树冷笑着说道。杨添夺门而出，他到书房熟练地打开左手边第一个抽屉，用注射器抽空最后一支镇静剂，扎进自己手臂的肌肉里，然而，小树的身影若隐若现，时而出现在客厅，时而出现在书房。“我不许你再出现，听见了么，我不许你再出现！”杨添怒声喊道。小树继续冷笑，回答道：“你该戒断的是记忆，不是我。”“滚出去，马上滚出去！”杨添继续怒吼。小树答道：“还记得么？收到小周死讯的那天，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你以为是你父亲静心策划的死局，后来，你在健身房找到了我，从那以后，你就经常来让我陪你说话，你应该感谢我的陪伴，我是你邀请来的，现在却要将我流放？”“你的确很聪明。但是你选择了一种最糟糕的方式逼迫韩苡跟你离婚。”小树继续说道：“用新的子宫治愈旧的伤痕，用活…
“今天，你父亲在董事会签的并购协议，用的你设计的对赌方案。”
小树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应该明白，这个老人在寻求与自己独子的和解。”
杨添闭上眼睛，想起多年以前，父亲的特助带着白色的手套，拎着登机箱将周爽接走。
“其实你早就知道，那次的事故是一场意外，起落架液压系统故障的报告一直放在你的保险柜里，你明明亲自调查过这件事。”
杨添无法再听小树说下去，他冲进浴室，洗了一个冷水澡，将健身房厚重的防火门上了锁，独自走上二楼。
儿童房传来香甜的梦呓声，杨添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俯身打量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的睫毛弯弯的，特别像周爽，而在这一瞬间，杨添的脑海中，韩苡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说过，孩子不可能不像韩苡。”
小树的声音再次响起，杨添满脸惊恐，怒视着站在门口的小树。这是十多年来，小树第一次在健身房以外的地方出现。
“你在韩苡母亲住的那所疗养院付了足够的费用，那个老人会在那所疗养院里了却残生，但是她女儿的子宫里永远留下了你的弹坑。”
“够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杨添看着小树，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
“我能从哪里出现，不是你决定的么？”小树冷笑着说道。
杨添夺门而出，他到书房熟练地打开左手边第一个抽屉，用注射器抽空最后一支镇静剂，扎进自己手臂的肌肉里，然而，小树的身影若隐若现，时而出现在客厅，时而出现在书房。
“我不许你再出现，听见了么，我不许你再出现！”杨添怒声喊道。
小树继续冷笑，回答道：“你该戒断的是记忆，不是我。”
“滚出去，马上滚出去！”杨添继续怒吼。
小树答道：“还记得么？收到小周死讯的那天，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你以为是你父亲静心策划的死局，后来，你在健身房找到了我，从那以后，你就经常来让我陪你说话，你应该感谢我的陪伴，我是你邀请来的，现在却要将我流放？”
“你的确很聪明。但是你选择了一种最糟糕的方式逼迫韩苡跟你离婚。”小树继续说道：“用新的子宫治愈旧的伤痕，用活人的血做墓碑的养护剂。”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周的目光也第一次变得凶狠起来，“你聪明得太无情了！”
许是镇静剂起了一点效果，杨添瘫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小周的声音也冷静下来：“你把自己困在小周死去那天了。”
杨添依旧沉默，后来，他好像听到小树在他的耳边，哼起了安魂曲。
第二日，杨添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的，但是昨夜与小树的对话他却记得一清二楚。此刻，杨添心里明白，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自己都很依赖小树的陪伴，他因此逃避治疗，昨晚的事情证明他的病情正在加重。
他开始恐慌了，他甚至不敢推开儿童房的门，他害怕精神失常的自己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于是，他拿起电话打给父亲的管家，让他把孩子接到自己父亲那里，那里将会是孩子最好的保护。而他自己，在管家带着孩子离开后也准备出发。
早春的野外风依旧冷得伤人，杨添裹紧了大衣，脚下松软的泥土被他踩出裂缝，似乎可以闻出十多年前的航空煤油从地底涌了上来。
“你迟到了十七年。”
小树的声音如影随形，他永远跟在杨添身边，身上穿着杨添十八岁时的运动装。
“你真的是一个话痨。”
杨添平静地说着，说完便席地坐下，眼睛望向不远处随风飘荡的芦苇，他此刻所在的这片区域，就是当年飞机失事的地方。驾驶员在危急时刻跳伞逃生，飞机则带着小周坠毁在这里。有句话小树没有说错，这的确是杨添第一次有勇气来到这里。
而此刻，小树反而没有反驳他，只是也在他身边盘腿坐下，表情和他一样平静。杨添外头看了小树一眼，竟然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
“你说，为什么我只能看到你，却不能看到小周呢？”
杨添这样的问题，小树也没法回答他，只好说道：“这或许是件好事呢？你要知道，陪你聊天是很累的，你应该让小周好好休息，你拖着她，只会让她更辛苦。”
杨添点了点头：“说得也对啊！”
他这样感叹到，半晌又自语一句：“但若是偶尔能看到她，我会很开心的。”
杨添这样说着话，脚下的登山靴不断地拨弄着野地里的杂草，快二十年的时间了，这足够让这片土地吞没一切铝片，小树没有像杨添那样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正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眼前的蚂蚁队列。
“东北方差不多四十步的地方，搜救队在这里捡到一个保温杯的残片。”小树一边研究着蚂蚁一边说道。
“天蓝色的。”杨添开口答道：“和我送给她的丝巾一个颜色。”
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山雀掠过树冠发出声响，杨添擡头看了看，又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了几口。
“你真该早点来这里看看。”小树说道。
杨添将矿泉水瓶随手放在脚边的草丛里，淡淡地回答：“我对这里了如指掌。”
“当然。”小树说道，“有专人每年为你递上一份这里的报告，包括每年这个季节的气象数据，包括当年气象局漏算的横风参数，还包括……”
“包括什么？”陆然追问道。
“包括这里每年的土壤酸堿度。”小树继续说道：“其实，你是在检测自己有没有腐烂。”
杨添似乎无力反驳，又闭口不言。
小树颇有些玩味地看着杨添，忽然问道：“你说，你有没有想过要杀死我？”
“当然。”杨添十分肯定地给出答案。
小树哈哈一笑，说道：“但是你有顾虑吧？担心家族公司的股市？”
杨添没再回答他。起身朝山下走去，腐殖质在他的鞋底发出一声叹息。小树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忽然擡手向前指了指。杨添看到一个老人带着一个男孩正在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