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87.
第90章87.
87.
一直等回到离岛，丛舟都没回陈序的消息。
“小心……”傅明恕一把抓过他的肩膀。只顾低头查看消息的人差点一脚踩空掉进海里。
“回去再看吧，现在好好走路。”
陈序却仍是放心不下，“他朋友圈也很久没更了……”
“之前更得很频繁？”
“倒不是……”
“那就行了，不要把担心放大化，没准只是出去旅游了，一时也就顾不上你这个哥。”傅明恕说，“就跟我们出来后也不想找其他人聊天。”
陈序勉强扯了个笑。
刚到民宿前面那条坡道，他们就看到薛丽华跟一个开柳州五菱的人说话，两个人正费劲地把一筐蔬菜从车斗里搬下来。见到他们，薛丽华倒是主动笑了笑，顺带着，那个背对他们的“男人”也停了话头，回身看向他们。
伍巧萍的脸别说未施粉黛，就连一个女性基本的保养都没做到。她的脸上也有些浅浅的晒斑，但跟薛丽华的有很大不同，比起后者，她的没有美感，只是一天天，一年年辛苦劳作留下的痕迹，是对她内在的女性气质强行抹去的标志。
看清这个人原来是个女的，陈、傅二人都有些微妙的感觉。
“这是伍阿姨。岛上的大家要想买海鲜以外的东西就要去她这里……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帮我把这几篮子都拎进去。”薛丽华使唤道，又对伍巧萍自然地介绍起傅明恕和陈序
“俩小伙子长得真帅气！”跟伍巧萍的外表一样，女人的声音也十分中性，加上手势动作，要说就是个男的也不为过。
傅明恕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把东西拿进去了。前者刚想问是不是直接放厨房就行，一转头却看到薛丽华拍着伍巧萍的肩膀。这个动作算是正常关照的表现，但出现在此时此刻的这两个女人身上却变得有些别扭。
“怎么了，东西太多，快点拿进去吧……”看傅明恕傻站着不走，往前走了一段路的陈序也停下来催他。
“嗯，来了。”傅明恕应道，擡脚跟在了后面。
但这天晚上，正要休息的几人却突然被一通电话惊扰。薛丽华匆匆换上衣服，连鞋子都没换，直接穿着室内拖鞋就冲了出去。
傅明恕他们正好要回房，突然看到薛丽华这个样子便都吓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回去，伍阿姨翻车了，刚打来电话，我得去看看……”女人却没打算跟他们细说，留下这话的时候人早已跑远只留下一抹看不清的背影。
少年们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们跟那个伍巧萍只不过一面之缘，而翻车这事乍一听起来也不是他们能够帮上忙的，因此俩人听从地回了房间休息。
“说起来岛上的路确实不好走。”傅明恕想到下午陈序差点掉进海里，不由得捏了捏对方的脖颈。
陈序洗完澡穿着那件破旧的短袖，低着头看手机的时候后脖子那根骨头的形状很明显地突了出来。这人好像一直这么瘦，即使被薛丽华如此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的招待也胖不起来。
看他手里还捏着手机，傅明恕便忍不住问：“丛舟还没消息？”
“没有……”陈序说，“你说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我爸问问？其实应该问他妈妈是最好，但她号码我没有。”
傅明恕轻轻叹了口气，出去倒了杯温水回来递给陈序，“你先别着急，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还有你爸和他妈在身边，你现在在离榆城这么远的地方，就算想帮忙也没办法立刻赶到……没事的，不要先自己想太多。”
陈序虽然还是无法按捺下心里的焦虑，但他知道傅明恕这些话说的都是对的，丛舟和他的关系，说透一点似乎也没有他这么关心的立场。
次日凌晨四点半，薛丽华的脚步声才从那条小径的碎石路上响起，傅明恕在这儿睡得每一觉都不是很深，经常就在这个时候便被一些轻微的声响弄醒。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平台这儿时，刚好跟薛丽华迎面遇上。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晨曦还未出现，到处是冷调的鸭青色，饶是如此，傅明恕还是一眼看到薛丽华眼中的疲惫。
女人声音沙哑地叫他去厨房的抽屉里拿一包烟。
傅明恕也没给自己的，他依言去拿了女人的烟递过去，又用手兜着火帮她点燃。
红光一闪，薛丽华吞吐了一口白雾。
“我有点累，今天上午可能就会睡一觉，要是有人来找我，你们再上来敲我房门。”她说。
“嗯，你好好睡吧。”
傅明恕说完这话却没急着走，他也站在这儿跟薛丽华一起看海边的变化，再过一个钟头，那边就会出现日出。
“……岁数小的时候就是最幸福的，”薛丽华莫名其妙说起这话，“等年纪大了再想作出改变就会很难，一辈子其实就是那么回事，把自己困在一方土地上，潦潦草草地就结束了。”
“你怎么了？”傅明恕有感觉伍巧萍的事不像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伍阿姨……怎么样？很严重？”少年当然不会想得到这世间很多的事，那时候关于他和陈序的关系就已经透支了他想象的极限。就算他是个智商颇高的人，在面对人间世的时候也会显得束手无措，没有思绪。
“她没事。”薛丽华回答得很干脆，手里的烟抽完了半根，“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左腿小腿骨折……第三次，她今年已经四十了，但她还是会变成这样……好了我话说得太多了——”她擡手打断傅明恕的问题，夹着烟的这只手揉着太阳穴，往露台那间她的房间去了。
傅明恕看到那双昨晚被匆忙穿出去的室内拖鞋此刻正被甩在楼梯最后一级台阶上。鞋子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像是沾了一脚的泥泞。
早饭是傅明恕做的，拿燕麦和牛奶做的燕麦粥，顺带洗了点水果。他和陈序靠着厨房的岛台吃饭，吃到一半，陈序的手机响了起来。俩人皆是一惊。等看清手机上方菀之的来电后，陈序更是慌不叠放了碗。这些天他一边担心一边又期待这通电话，可真的接到，他的担心又占据了上风。
傅明恕很有眼见力，把碗放进水槽后走出了厨房。
陈序看着他刻意回避的背影，终于摁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里？”方菀之的声音不响，但有装载不下的怒气。
陈序的心一下跌到最低，他那点儿挤出来的希望都被这一声质问摧毁。陡然间，这间三面通风的开放式厨房成了海边那些无人光顾的悬崖，将他的孤立无援烘托到了极致。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声。
到此，陈序就已经知道了，他开不开口说话已经不重要。
“我问你，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妈？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用哪怕一秒钟来想想我的感受？！”方菀之简直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她想了一整晚都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的儿子放着好好的正路不走，非要走一条歪门邪道，“为什么陈序？你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你好好的，我也当作过去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为什么就不能替我想一想呢，妈妈是真的很想你回到以前啊，你为什么自暴自弃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说话！不要不说话！你怎么想的你说出来！！”
电话那头暂时冷静了下去，但陈序不想开口，他知道等来的无非是一通反驳。他和他母亲的矛盾不是靠“说出来”就能解决的，相反，当初要是不说，他们才能“相安无事”地过到现在。
“好……”方菀之换了思路，“你是不是跟他一起离家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