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129.

第132章129.

方菀之说，陈序，你是个不值得被人爱的人，你不在的时候我很自由，没有你来提醒我我的人生会有这么难；方菀之说，你真的以为傅明恕考虑过跟你的以后吗？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能有未来、有孩子吗？方菀之说，你爸已经明确说过不会管你了，你这辈子就算对我有再大的意见，你都要把我这个妈放在心上……

不知道是第几次因为辗转难眠而头痛欲裂地从床上坐起。陈序拧开床边的一盏落地灯，赤脚去倒了一杯冰水喝。

淮城这座繁华的一线城市到了这个点也只是一片安宁。他拉开了高楼的窗帘，又把窗户也推开，让室外凌晨的风一点点地漏进来，逐渐冲淡前半夜聚集起的冷气——他需要一些外部环境来提醒自己他还活着，所以他在心里难受时就会下意识地刺痛自己，比如让热风将身体逼出几滴汗。

大熊从猫窝里伸出个脑袋，冲楼下的他喵呜了一声。

“还早着呢，继续睡你的吧。”陈序把最后一点水就着几颗药吞了下去。

是啊，离天亮还有好久，要是就这么坐着他绝对应付不了第二天的工作。他需要睡眠，他需要休息。

傅明月自从见到陈序后，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趁着傅明恕这天休息，她特意给人安排了一位相亲对象。

“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姐弟俩在电话里说这事但遭到傅明恕拒绝的时候，傅明月压不住火气道，“本科那几年你是什么状态你难道忘了？再退一步，你不管自己的死活，你也总得想想爸妈这几年，他们好不容易因为看到你的生活上了正轨放了心，现在是要怎么样？这么大岁数了又要再为你操心一遍？！”

事实上，不光是陈序在变，傅明恕也得承认他有了变化。他变得不确定，以前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后果都能承受，凡事都能说出“大不了”的人现在却是沉默、思量。傅爸傅妈那些年在他完全注意不到的地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等他清醒过来后心中的懊悔也不是完全没有的。傅明月今日这些话不能说是敲打，他更不怨她，因为他姐比他家任何一个人都不想再看到这个家发生不愉快。

最终，傅明恕没有直接拒绝，他答应了先去见一面。

单身、初恋为女性。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他没道理不往前看。

傅明月给他介绍的这位初中语文老师是淮城本地人，岁数比他要小上三岁。以世俗的目光看，他们俩挺相配。

咖啡厅的露天座位因了这个六月天的日头而没人光顾，相亲对象看了眼落地窗外人员稀少的商场广场，没话找话地说这家连锁咖啡店是北城那边开过来的，听说目前全国才两家。

傅明恕在北城念了五年书，他当然听说过。

“你喜欢喝咖啡吗？”他也尽量配合。

女人微微一笑，其实足够大方，但西柚色的唇膏还是在她不断抿嘴的动作中溢到了唇线以外。她的位置正迎着光，所以傅明恕正好能够看得清楚。

女人说：“就是凑个热闹，办公室的老师们经常会一起凑单。”说完，她又问傅明恕医生是不是也会经常聚餐点下午茶这些。

傅明恕说他们还是比较忙，也有，不过不太多。

聊完了工作，又开始说起感情史。女人年纪虽然比他小，但攻势大胆，就傅明恕的上一段感情她使出了刨根问底的架势。

“……你之前那段谈了几年？”她确实好奇，这样的男人究竟能给一个女人多久的耐心。

傅明恕说：“一年不到。”

“……这么短？”女人惊讶，她明明听说傅明恕已经空窗了七八年，“但你后来一直没再谈，这个……还真是跟一般人不一样啊。”

傅明恕听出了对方的不相信，但他不想解释，所以只是喝了口咖啡来代替回答。

见问不出什么，女人转而问起他的理想型。在相亲环节，要是对方有意，那么照理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会是自己这样的。但偏偏傅明恕说了一些与她完全不符的特征，比如个子要跟他差不多高，要会画画，性格最好冷一点，可以脾气差一点……

“你说个子要跟你差不多高……”女人开始觉得这人是在捉弄她了，“你有一米九吧，跟你差不多高的女人我倒是从没见过。”

傅明恕：“是比较少见，所以我谈恋爱一直比较难。”

女人呵呵一笑，至此再也没了交流的欲望。

咖啡店里人来人往，但客流量稳定地保持在一个区间，就算他们没有互留联系方式就分开了，这里还坐着不少的客人。

女人咖啡都没喝完就借口说下周还有公开课要准备，拎起包就走了。傅明恕不挽留，等人走了后就自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慢慢喝光了一杯咖啡。

时间有些尴尬，他们是下午两点约见的，刚刚那场聊天也不过耗费了四十多分钟而已，难得休息也没有提前安排的傅明恕突然拥有了一份难得的无聊。不想马上回那套租来的公寓，他打算再在这间咖啡店坐一会儿。

午后三点半光景，就在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走对角的服务生都要过来赶人时，一道人影却闪进了对面那个空座。

其实他和那位女教师聊到一半的时候陈序就从外面看到了。那会儿他正结束廖裕工作室的拍摄工作，打咖啡店门口经过。冷不丁瞥到傅明恕的侧影，他又仔细打量起了那位女教师的相貌和说话的神态，心里那点隐隐的猜测竟然开始逐渐扩大。

直至他戴上口罩走进咖啡店，自傅明恕这一桌走过听见了“那一段感情史”时，他才彻底恍然，跟着连单都忘了点便痴痴地坐到了不远处的单人座上。

傅明恕一个人坐了多久，他也就盯着看了多久。期间也有一两桌的客人投来怀疑的一眼，但在他的爱情面前，如今这些目光都已经不足为惧。

“你到底结没结婚？”这是他坐到傅明恕对面后说的第一句话。

刚刚还处于放松状态的傅明恕不防这会儿会见到陈序，更没想过这人张口就问了这个事情。

“蒋樱，你看到过的。”他迅速整理心情回道。跟着就在后悔今天不应该选在这个地方，又是这个显眼的位置来见人，不，或许他今天就应该好好地睡在床上。

“我现在还不知道蒋樱是怎么回事，”八年过去了，陈序难得觉得自己对事原来还有一份激情，“但你不要试图骗我，你和刚才那个女人聊天的内容我听到了一些，你们是在相亲吧？”

傅明恕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说了“不是”。

“你还骗我？”陈序不依不饶。

傅明恕不欲纠缠下去，他起身走出了咖啡店。陈序紧随其后，下午没有多少人的广场上，两个年轻人距离很近地走着，其中一个还在一个劲地问着什么。

“我应该要想到的，”陈序说，“蒋樱五岁左右吧，她要是你的女儿，你差不多是大学的时候就生了她，但是可能吗？你傅明恕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还有，你现在一个人住在我对面，要是你妻子跟你关系不融洽没有跟着过来我也能理解，可是蒋樱呢，她才五岁，跟你在一起时你们俩的感情明明很好，没有道理她不过来跟你生活……你骗我，我想来想去你都是在欺骗我，你骗我你已经结了婚有了小孩，为的就是把我推开，不想再见到我……”

“对。”

傅明恕几乎是喝止了他。他也不想再忍了，那双自重逢起便毫无波澜的眼睛于这一刻终于流露了气愤、伤心。

他说：“我不想见到你，不想和你有瓜葛有什么错？”

陈序哑然。

“当初是我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吗？”

傅明恕也不再回避那一年的事了，他站定在无人的广场中央，即使灼热的日光都浇筑在他头顶，他也丝毫不觉难受。这么多年了，他一句抱怨都没对人说过，也没有尝试着去寻找答案，他沉默，他以学业麻痹自己，他以正常人的生活伪装自己，这一路，他一直是这样艰难过来的，逐渐的，他也习惯了，甚至以为还要以这种状态继续走下去。但陈序又出现了，不仅出现，这个始作俑者还要他不计前嫌地跟他和好，不管是普通朋友还是恋人他自问都做不到。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姐说的那句自己迟早要被这人玩死的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