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心症
赵闻拓这封信送到的时间点也很巧妙。
前脚信封才在裴瓒的卧房里被烧了个精光,后脚边疆的请功折子便随着最新的战报一起入了宫,皇帝少见地在意这事,三令五申地要重重嘉奖。
那平襄王已经封无可封了,再往上恐怕就得把皇帝的位子让出来。
既然如此,只能让他的功劳落到子嗣身上。
于是,在裴瓒收拾好东西,打算进宫冒犯天颜之前,关于平襄王那一对儿女的封赏旨意便发了出来。
平襄王之子,陈遇晚,是这次伐北之战的先锋官,本也是屡破敌军,立下奇功,有斐然的军功在身,授了明威将军一职。
既在情理之中,也是皇帝的额外偏宠。
而另一位,则是裴瓒想要去劝阻皇帝再三思考的——玉平县主,陈欲晓。
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陈欲晓是因为父兄战死沙场,皇帝感念二人功劳,才将其接到京都城中,封了郡主。
可现如今,陈家父子俱在,再封赏陈欲晓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甚至,还会落下皇帝“偏宠”的传言,万一来日皇帝盘算起了什么,想要借题发挥,那可就不好了。
然而,这只是裴瓒想要劝阻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记着这位玉平县主的结局也不算好,作为为数不多没有被龙傲天男主祸害的女配角,她像她的父兄一般,恪守着陈家的风骨……
而这皇城,虽说给了她无忧的生活,却也如同一座金铸的囚笼一般,将这只灵动的鹿儿囚禁于此。
裴瓒想,如果是陈遇晚,也不会想他的妹妹被困于皇城中。
更别提皇帝封赏陈欲晓背后,恐怕还有另一层意思——以此来牵制陈家父子。
功高盖主。
现如今,战事才刚刚步入尾声,自然没有人会说这些,可时间一久,倘若陈家父子在官场行事出了什么小纰漏,那就难免不会遭人针对。
皇帝又是个多疑的,谁知道身在皇城中的陈欲晓会不会因此成为束缚父兄的工具。
所以,为了陈遇晚,也为了裴瓒素未谋面,却实在佩服的那位玉平县主,他是想进宫周旋一番的。奈何牌子被收了回去,他进宫面圣要先递折子,可是这折子还没递出去,圣旨却已经颁下了。
“陈遇晚,明威将军……”裴瓒细细看着韩苏抄回来的旨意,指尖忍不住用力,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下面后,又发现了熟人的名字,“赵闻拓,昭信校尉。”
分明是同谢成玉一样,因为科举一事被降罪的,侥幸得了一条命,去往前线,才有机会重返朝堂。
但这升官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裴瓒倒不是嫉妒,毕竟这是赵闻拓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特别是他身为戴罪之身,冲锋陷阵是常有的事,以赵闻拓的本事,攒下些军功也属实正常。
他只是觉得皇帝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了。
很难说,现如今皇帝对于赵家到底持有一种怎样的心态。
是觉得他们狂悖不臣,欲除之而后快?
却偏偏留了赵闻拓几人的性命,还给了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可若是说皇帝视他们为心腹,那就更不对了,都是抄家下狱的结局了,怎么能说是心腹呢。
实在令人费解。
裴瓒搁下邸报,站在原地捏了捏眉心,浑身的病气尚未褪去,又多了些烦心事,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着股不耐烦。
紧接着,他又随手将官帽放在韩苏手上,向内屋走时,顺手解了腰带。
韩苏问道:“少爷,咱不去了吗?”
“再说吧。”裴瓒心里烦躁,兀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臂支着桌面,眉头舒展不开。
凑巧这时候流雪进来了。
端着冒热气的药碗,几步开完就能闻到那苦涩的味道。
裴瓒眉头更紧,不免去想,岁宴那晚,他的表现到底有没有问题,皇帝会不会再给他一丝信任。
没有进宫,他也猜不到皇帝的心思。
只觉得这次封赏之事来得太快,也许背后还另有人在安排。
到底是谁呢……
那晚明怀文已经跟在了太后的身旁,理应是发生了些变故,才致使出现这样的局面,那便很难是明怀文撺掇的。
“少爷,该喝药了。”韩苏见着裴瓒愣神,特意将药碗往前送了送。
裴瓒扫他一眼,不为所动:“放那吧。”
他不愿喝这些酸苦的药,本也没什么病,用不着这些汤药,可是鄂鸿和唐远二人,愣是以强身健体的名义开了一副又一副的药方。
甚至,每回都会有专人来盯着。
比如说这次,不仅流雪来了,连鄂鸿也比一并来了。
一进门,看见了裴瓒,鄂鸿便就乐呵呵的,笑声爽朗,脸色红润,看起来比这个病号不知道健康了多少倍。
裴瓒敷衍地看了几眼,仍是不愿意喝,以为鄂鸿同样来劝他,却不想听到对方说:“大人不愿意喝,那就罢了,不过是些增补的汤水,用处不大。”
换了说辞,裴瓒觉得新鲜,便留意着鄂鸿接下来的话。
“我也就是个乡野山医,没什么本事,到那些粗糙农庄汉子家里治些寻常小病而已,像大人这种稀奇古怪的症状却实在瞧不出来。”
裴瓒挑挑眉,觉得他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