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
要带回去的行李大多都已经寄回去了,剩下的就是一些要随身带着的。就像四年前安静到来一样，他们这次离开也静悄悄的。
可能是这些年已经越来越习惯了离开和告别，林小北和余酒没有什么离别愁绪,而一帆小朋友因为昨晚和小伙伴们玩得太晚,现在还趴在爸爸的肩上睡得正香,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回老家的列车上。
最难过的就是高婶了,她在这边从陌生到熟悉，交了几个老姐妹，平时一起去买菜、带孩子、织毛衣，有空的时候还会约上人一起去附近淘些衣服带回去。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海市,大概率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
林小北知道高婶现在心里不好受，跟着他们乍然来到一个陌生地方,一点点融合进去,这种感情是很难得的,离开的时候总是舍不得的。所以前两天林小北拿着相机给高婶和她在这边的老姐妹们拍了不少照片留念。
未来还很长远，他们以后还会回来的,到时候再叫上高婶一起,再来看看这边的朋友。
一帆这次回去，在火车上很不好受，一直说好晕好难受，可把他们三个大人给急坏了。车上有个老中医,给看了之后只说孩子是晕车不舒服，没什么大事情,熬熬就过去了。
中途每到一个站,余酒就抱着他下车透气,看到站台上有卖吃的,就买些吃的给他啃。一路吃了又吐,吐了又吃。这一熬就是两天一夜，小脸苍白显得特别可怜。
林小北以前就晕车特别厉害，特别了解那种晕晕乎乎胃里泛酸的感受，简直是折磨。现在看孩子也晕车，恨不能自己代替他晕车。
一帆知道爸爸妈妈担心不好受，也不哭闹，就蔫蔫地窝着，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一趟简直是他们来来回回这么多次里最漫长的一趟，列车到达终点站的提醒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道福音降临。
收拾好东西赶紧先下车缓缓，也不着急着往乔菁菁家里赶，等一帆觉得好多了才去坐车过去。
“帆帆怎么了？来，干妈这儿抱抱。”乔菁菁见着一帆就跟见了自己家亲儿子一样，看看这个小脸都没什么精神，可心疼坏了。
来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他们都熟门熟路地去客房放东西。没一会儿，江然也买了菜回来。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出了小家伙的不对劲，想过去抱，被乔菁菁一个转身躲开了。
这两天一夜大家都没休息好，赶紧匆匆吃了饭，然后洗漱去了。
林小北洗完澡看到江然抱着一帆在客厅和余酒开着电视聊天，问了江然乔菁菁在哪儿，然后就直接上楼去找人了。
此时乔菁菁正在卧室里收拾衣服，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算好。
林小北走过去拉了张凳子坐在她旁边，“怎么啦？刚刚吃饭的时候看到你就不对劲，和江然吵架了？还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乔菁菁那边就忍不住了，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但是半天不说话，可把林小北着急死了。“怎么回事？是不是江然欺负你了？还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跟我说，我和余酒帮你打回去。”
乔菁菁边哭边摇头，哽咽了许久，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可能很难有孩子，我......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江然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的，他陪我去检查的。”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他让我别想太多，没有就没有。但是怎么可能不想太多，我身体好好的，怎么就要不了孩子了呜呜......”乔菁菁现在一想到检查完医生说的话就觉得难受，像一颗大石头沉沉地压在身上，都快喘不过气了。
林小北一时有些无措，她知道乔菁菁和江然都是很喜欢孩子的，看他们每次看见一帆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以前不敢要是怕两个人上大学带着个孩子压力太大，孩子和大人都过得不好。后来靠着做服装生意经济宽裕了，他们就没有想过要避孕。但是这没有避孕两年多也没有消息，乔菁菁就坐不住了，去医院做了检查。这一检查就是个坏消息。
林小北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慰：“先别哭，医院那边有说可以治吗？”
埋头在林小北怀里的乔菁菁摇了摇头，两只手抓着林小北的衣服拽得死紧，青筋都凸显出来了。
“改天你和江然找个时间，去省城那边的医院做个检查看看。省城那边的医疗条件好，省城不行咱们就去北京的医院看。”林小北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我知道你难过，但是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咱们不能倒下知道没？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没有孩子，没有就没有了，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以前也没觉得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可是现在说自己要不了孩子了，我就忍不住难过。咱们家就我和江然两个了，亲戚也靠不上，还想着以后有个孩子家里多个人......”
“还有我啊，你就是我亲姐姐，天大的事情我也帮着。还有咱们一帆，他是你干儿子，以后他不孝顺你我打断他腿。”
乔菁菁忍不住破涕为笑，伸手拍了下林小北的后背，“你这个亲妈怎么那么坏，还要打断我干儿子的腿。”
楼下正在给一帆喂水果的江然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瞥向楼梯口那里。余酒早就发现了，也没拆穿，但是看他递过去的水果都要喂到一帆的鼻子去了，终于忍不住把自己儿子抱过来，拿了一块切好的苹果给一帆自己拿着啃。
“吵架了？”余酒淡淡地扫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跟自己媳妇儿有什么好吵的，吵赢了你就开心了？有什么事情你就好好说......”
“去检查了，医生说我们可能要不了孩子。”江然有些闷闷地道。
余酒那边瞬间卡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乖乖吃苹果的一帆，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小声问道：“是你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没得治？”
江然垂下脑袋，“我的问题。医生说条件不允许，没得治。我打算等菁菁缓缓情绪再和她去省城的医院看看。兴许省城那边医疗条件好，有办法也不一定。”
余酒沉默，虽然江然说是他自己的问题，但是又说要让乔菁菁缓缓情绪，再综合今天吃饭的时候乔菁菁的表现，余酒也不难猜出实际情况。但是冲着他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一句，余酒就知道这个朋友也没白交，哪怕最后真的没有孩子，乔菁菁也受不了什么委屈。
“先别想那么多，检查看看再说，南市这边的医疗条件不够好，误诊了也不一定。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就开口说。”余酒觉得自己不会安慰人，讲的话也干巴巴的。想了想，把怀里的儿子放了下来，拍拍他的小屁股，“去安慰下你干爸，让他把心放宽。”
一帆看看自己爸爸又看看干爸，然后噔噔噔跑过去江然面前仰起头，一脸疑惑，“怎么把心放宽？可以把心拿出来吗？会不会疼？”
余酒：“......”小朋友不该好奇的时候就不要好奇了。
江然揉搓了一把一帆的小胖脸，开玩笑说：“便宜你小子了，打下来的家产都是你的了。”
余酒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用不着你，我儿子以后会自己工作挣钱。”
自己工作挣钱？一帆直接扑进干爸的怀里，小身子背对着自己老爸，摇头：“不，我不会工作。”他一个小朋友，为什么要这么难？
余酒：“......”你真是很会拆你爹的台。
晚上睡觉的时候，余酒见自己媳妇儿躺下就要睡，一点都不像要和自己说事情的样子，赶紧说自己已经在江然那儿知道情况了，还不忘帮江然说好话，“他说是他自己的问题才要不了孩子。”
跟自己媳妇儿说这个事情，其实就是在变相地帮江然传递消息给乔菁菁：什么负担都不要有，别人问就说是他江然的问题。
林小北愣了下，难过又欣慰：“还好菁菁是和江然在一起。”但是他们这么好的人，应该什么都圆满，心想事成的。
隔天他们准备走的时候，林小北拉着乔菁菁进房里说了悄悄话，等出来的时候，乔菁菁的眼睛都是红的，但是脸上已经没有昨天看到的那样愁苦。送他们上了车，江然还特地走到车窗旁边和趴在窗边的一帆道别：“乖儿子，回去好好学习，以后干爸干妈就要靠你养老了。”
气急败坏的一帆从开着的车窗伸出手把江然贴近的脑袋推开，十分抗拒：“我还是小朋友，小朋友还不用好好学习。帆帆养不起你们！”
一帮人被他逗笑，乔菁菁还意有所指地看着林小北说：“帆帆这点和你妈妈真像。”这副“我不会、别找我”的表情，搭上这张林小北缩小版的小脸，简直就是刚刚下乡的林小北的复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