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二十六
晨光熹微时,萧淡云醒来。
昨夜姜儿在床边放上了个燃着安神香的香炉,沐浴后别无他事,看了会儿书,且褚慕远未回,她睡了个好觉,一眠至睡饱。睁眼后慢悠悠伸展个懒腰,浑身舒坦,心情也随之惬意。
推开窗,天光渐亮,擡头不见云层,想来今日也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大抵会热。
约摸片刻,姜儿端着热水过来,萧淡云洗漱后,换上身素净轻薄的蓝衣。她坐在铜镜前,看着姜儿动作熟练的为自己挽发。
“小姐,”姜儿将一支发簪别入发髻间,从铜镜中看了看萧淡云的脸色:“方才我过来时,听别的侍女说,世子昨夜来了您这里,但好像没有进屋,您知道这件事吗?”
萧淡云微诧,摇头。
褚慕远昨夜来了自己这儿?他自诏狱回来,应该已是夜深时刻,想必当时自己在熟睡中,故而没注意到屋外响起脚步声。再者,褚慕远没有进屋,屋外的事,她自然是不知晓的。
萧淡云想起昨日自己找借口拒绝跟着诏狱的刑卫去诏狱一事,夜里褚慕远来寻自己,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可那时她拒绝后,诏狱那边没有别的人再来,也未曾传来什么话语,她还以为褚慕远不在意。
那么夜里他自诏狱回来后到自己的院子,是来找自己做什么的?
萧淡云想了想,问:“世子在何处?”
姜儿道:“昨夜世子睡在书房,但天刚亮时他就着急出门了,许是去诏狱处理事情了吧。”
那么早就又去诏狱了,看来那边的事情确实很忙,还是不打扰他了。有什么事等他忙完之后再说吧。
萧淡云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晓,就没再提起与褚慕远有关的事。
早膳后,萧淡云找来管家,要正式着手管理王府事宜。但以防万一,需要管家在旁指导,免得自己做错事而不自知。
姜儿与白芷亦陪同在她身边,以便随时听她吩咐行事。
临近午时,在诏狱的褚慕远收到皇宫中传来的旨意。
旨意中写明柳国公的罪责及其秋后问斩,与他所行事端且证据确凿之人,由诏狱负责,已经抓捕且定罪的且犯有命案的,直接处斩,尚未抓到的继续抓捕,若遇反抗,可就地诛杀。
其余受柳国公贿赂的朝臣,数额巨大者,贬官为庶民,发配边疆,数额不大者,没收所收贿赂,降职两等,罚俸禄三年至七年不等。
但旨意中,并未提及到柳国公背后那人的处置。
褚慕远再三确认手中圣旨,将上面的每个字都重新仔细看过,确确实实没有那人的处置内容。看来,陛下是准备放过他了。
毕竟那是陛下的儿子,是北梁的皇子,这种只有几句话的证词不足以作为证据,而他早有准备,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确切的证据,即使陛下心里明白,可奈何没有证据,顶多只是责骂几句,而不会真正给予处罚。
褚慕远将圣旨放在桌案上,往后靠倒在椅子上,轻轻呼出一口气。掌管诏狱以来,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他对此无可奈何,只负责查找证据,真正做出决断的人是陛下。
武二站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褚慕远的脸色,见他脸色不太好,不敢开口,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了些,生怕在这种时候吵到褚慕远。
一盏茶功夫后,褚慕远起身,武二立即后退两步,姿态恭敬着。
褚慕远道:“陛下的旨意已下,先将已经抓到的人处理了,还没抓到的那几个,让人继续搜查。”
武二拱手:“是。”
自书房离开,褚慕远去了大牢,将处决之事告知姚洪。
姚洪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没什么意外的,与其在诏狱继续受罪,倒不如早些死了更为轻松。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妻儿。
“我的妻儿……”姚洪嘴唇颤抖了几下,因身上疼痛而艰难开口:“求你……别杀他们……”
褚慕远声音淡淡:“他们一没杀人,二没犯律法,我闲的没事去杀他们做什么?”
姚洪愣了下,忽的笑了一声:“多谢……”
褚慕远问:“与柳国公之事有关,还有几个在外逃窜的,你可知晓他们行踪?”
“不知,”姚洪道:“有些人办事是柳国公亲自指示,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大概是和那位贵人有关。你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抓到他们,估计以后也抓不到了,说不定他们早已改名换姓潜逃出了京城。”
褚慕远又问:“可有遗言?”
姚洪摇头。
早在最初答应给柳国公办事,与他一起做出那些伤害无辜百姓、侵吞地产与钱财的事情时,他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了。也因此,他很早之前就叮嘱过他的妻子,如果他出事,就让她带着儿子离开京城,拿着他留给他们的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寻个平静的地方继续生活。
只是这事比预想中来的快了些,他没来得及与他们道别。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机会再见他们了。
见他应是早就做过准备的模样,褚慕远说:“半柱香后,会有人送你上路。”
姚洪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与恐惧夹杂的情绪,但很快闭上眼,试图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住,只是心里的恐慌却并未因此消失。
对于褚慕远宣告自己要结束生命的时间,他点了下头表示知晓,之后就再也就没有其它的言语。
褚慕远也没有再与他说话,在大牢里转了一圈,看了看那些被关押在各个牢房里犯人,然后才出去。
与柳国公之案有关的人,已经被抓捕在诏狱的,在一个时辰后全部按旨意处决。身为罪魁祸首的柳国公仍被关押,需按旨意上所言秋后问斩。
此案文卷整理好,褚慕远去皇宫请见皇帝陛下,将东西呈上让他过目。
褚慕远的办事效率高,华扬天很是满意。对于尚未抓捕归案的那几个人,华扬天并未指责褚慕远,在他看来不过是几个听从指令行事的下人,即使不管,也没关系,反正案件中的重点已然处理好,罪魁祸首也已经被关在诏狱大牢中等候问斩。
“很好,”华扬天翻阅文卷后,笑着点了点头:“你辛苦了。”
褚慕远拱手:“陛下言重,此乃微臣职责所在。”
言语后,他擡头看向华扬天,似是有话想说,但欲言又止,并未直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