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本以为陶勇没看出来他俩半夜那点事,第二天一早,吴觅还强打精神起来做早点端上桌。老爷子照例脸色很臭,都看习惯了。但今天早上他脾气格外坏,阴沉着脸吃完饭,就把筷子一摔,力度之大几乎把盘边敲断。
吴觅瑟缩一下,看向陶盛。陶盛道:“爸,别这样。”
“怎么着?做了亏心事还不让人说了?”陶勇怒道,“说了不开荤还出去找食儿,就这么馋那一口?”
“爸你误会了,我自己想吃烧烤,带吴觅出去的。”陶盛第一时间揽锅,“他也没吃荤的,我盯着呢。”
“你以为你就没事儿了?”陶勇阴阳怪气道,“真当我不知道你俩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陶盛这才反应过来,陶勇估计是从哪儿看出来他俩昨晚开房去了,本来他就看吴觅不顺眼,对陶盛也管得严,现在他最看不顺眼的孤魂野鬼勾yin了自家儿子,自然是极为不爽。陶盛使个眼色示意吴觅去厨房躲躲,平和道:“爸,我跟吴觅就是在一起了,也没打算瞒着您。昨晚也是看您休息了,怕打扰您才出去的。”
陶勇道:“怕打扰我?是怕我老头子坏你们好事吧?”
“爸!”陶盛道,“我这么大人了,谈个对象有个生理需求不是很正常?”
“没人拦着你,我拦着你了吗?”陶勇反问,“你也不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一个没看到还吃了人肉下肚,跟画皮鬼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年轻一头热光顾着眼前,谁知道他以后什么德性?这种孤魂野鬼,要么时间长自己散了,要么执念太深化为厉鬼!我可先跟你说好,我不管你们那些恩恩爱爱,该下手的时候我照样下手!”
“您这不是贷款吗?吴觅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给您说得十恶不赦了?”
“我不跟你讲这些道理,从小到大你从来不听。”陶勇的倔劲儿又犯了,“知道你嫌我老头子碍眼,现在就出去还你们个清净,不想好就别好了,当我没生过你这孽种。”
陶勇拂袖而去,陶盛都来不及挽留,赶紧去厨房看吴觅怎么样。后者背对着他洗碗,看上去没什么,时不时抽噎一下,早就哭开了。陶勇少不了一顿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吴觅用胳膊擦了擦眼泪:“哥,你去找他吧,不用管我。”
“我知道,你别生气——”
“我这不是气话。”吴觅红着眼睛,“我知道我就是个没道行的小鬼,不知道那天就魂飞魄散了,我陪不了你多久,还没老爷子的命长……”
“我就是想有一天是一天,跟在哥身边继续过,哪天走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可是哥,你对我太好了,我真舍不得走,万一我成了厉鬼,你不能护着我,我真怕……”
“谁说我不护着你。”陶盛捧着他的脸细细把眼泪擦了,“别胡说,不管你怎么样,我都护着你,你就算成了厉鬼,也有办法把你收起来,哥就一直带着,等哥死了把你一道带下去,也算过一辈子了。”
他是第一次体会此等炽热的情爱,尽管最初是一剂春药和一夜春宵开的头,丝毫不妨碍他对吴觅死心塌地。正所谓爱到深处,情人眼里,吴觅种种不堪在他眼里都是值得怜惜的部分。但吴觅反倒无措了,他以为这短命鬼跟往日里那些臭男人一样,色迷心窍,嘴上说着好听的一套一套,实则转头就忘,如今对上那双斩钉截铁的眼睛,他意识到,陶盛是认真的。
甚至他现在当着陶盛的面化作厉鬼,陶盛都不会伤害他,还会想尽办法把他保全留在身边。
他费尽心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想看到陶盛为他着迷,为他掏心掏肺,最后惨死在他手中得知真相那一刻的表现才会尤为大快人心。但是现在太过了,吴觅想,他甚至开始怀疑,如果自己要杀了陶盛,陶盛都会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给他。
这就不是他想要的了,他想要陶盛痛苦,生不如死。伤害陶盛本人已经不能达到目的,就只能转移目标。
不就是滥杀无辜吗?吴觅麻木地任由陶盛抱住自己,心想,当年自己就是那个无辜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人为自己声张哪怕一句。世人视他性命如草芥,他就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林山寺认真查看了监狱的监控,一个角落也没放过。妻子给他装的浓茶已经泡成淡乎无味的白水,他拿起来呡一口,想到家里操劳半生的发妻,大概这会儿正在为弟弟的去世而痛哭。
不会哭得太大声,女儿要复习,妻子本身也不是张扬的人。她大半生习惯了沉默和隐忍,重男轻女的娘家把她磋磨成任劳任怨的牛马,她的文化程度却还不足以反抗传统,印象里,自嫁进林家后,妻子是不会哭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林山寺总能在饭点看到她系着围裙的背影站在灶台前。
她就算是哭,也要先给一家人打点好,做上饭,晒好衣服,再躲进房间啜泣。
林山寺对这个舅子再厌恶,看到妻子掉眼泪,心里也会泛起淡淡一层哀伤。从陶勇那里得知周允本来可以改过自新,这应该是妻子想看到的最完美的结局,却因为晴天霹雳化为泡影。
周允在监狱并不老实,监控里没少跟狱友交头接耳,甚至吴觅也没放过。林山寺看着死角里漏出来二人逐渐靠近的背影,注意力逐渐集中。
镜头里的周允不知跟吴觅说了什么,复又喜笑颜开地重新出现在镜头视野里,迈开大步往场地中心走去。林山寺猜测他大概是又犯了老毛病,调戏人家孩子,得手后得意忘形。他正想着找个机会向吴觅表示歉意,手机就响了起来。
“您好,是林乐乐的家长吗?”
“倪老师?”林山寺看看手机屏幕,“你换号码了?”
“啊,不好意思,之前的手机坏了在修,我临时用下同事的。”对面确实是女儿班主任的声音,“是这样,学校准备在周末开办冲刺班,林乐乐是年级前二十名,很有希望冲刺重点高中,所以我想问问您要不要给她报?”
一直在查凶杀案,到了这种家长里短的话题林山寺就难免松懈下来:“当然,学校工作我们一定配合……是在学校里补课吗?”
“不是的,您也知道现在教育局查得严。”倪老师压低声音,“我们临时租了个外面的场地补课,您如果有意向报名,这两天就可以来。”
“那费用——”
“这个先不着急,您先来看看场地,我们挑的地方比较偏,如果您不满意的话咱们再商量。”
林山寺听了地址,确实偏僻了点,是个已经废弃的商业楼,据说是因为风水不太好生意太差破产了,楼盘都很难卖,看来学校为了避开检查也是煞费苦心。他心里思虑着到时候怎么安排接送,人已经骑上了电瓶车。
陶勇出去溜达了一趟,回到家看见陶盛,想起之前不欢而散,看都不想看这个逆子一眼。但陶盛身上死气太重,由不得他生疑,还是没忍住问:“干什么去了?死人堆里打滚了吗?”
“我去火葬场。”陶盛道,“领周允的骨灰。”
“他家里人死光啦,让你来领?”
“林叔请假早退了,他平时帮我也挺多的。”陶盛道,“爸,你讲话客气点。”
陶勇对林山寺印象很好,他性格古板,就欣赏那种老实巴交的人,与之相反的就是吴觅,妖妖娆娆又故作姿态,心机深沉不可估量,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那小鬼呢?”
“哭了一通,现在在卧室睡着了。”陶盛把骨灰盒放在桌上,也不忌讳,“爸,你以后说话别那么冲。”
陶勇知道,那个小鬼就是妥妥破坏家庭幸福的狐狸精,陶盛跟他是亲父子,血浓于水,他哭两鼻子,陶盛的心思就开始往外拐,怎么都抓不回来。但是这会儿再因为这事吵起来,他年纪大了气不动,更不想把吴觅吵醒了再哭一场闹得心烦,冷哼一声,坐在沙发上,拿拐杖指指骨灰盒:“该是谁的送谁家去,别搁这儿杵着,晦气!”
陶盛只得打电话给林山寺,接二连三发过去,都是忙音,估计是有事儿在忙,林山寺本来也很少请假的。他想着要不直接送上门去,又觉得这么做对林山寺的妻子太过残忍。正犹豫不决,刘菲菲一个电话插进来,开口就问:“学长,林叔怎么不接电话?”
“他也没接我电话,肯定有事情在忙。”陶盛道,“周允骨灰盒还在我这里,我找他他也不接。”
刘菲菲对着旁边说了句什么,好像是“你等等”,随即对陶盛说:“学长,你把骨灰盒带到局里,林叔的老婆在,你把骨灰盒直接给她就好。”
陶盛问道:“林叔老婆来干什么?”
“她也来找林叔啊!”刘菲菲一句话让他的心沉了下去,“林叔没回家,她还以为林叔出警去了,我才打给你,你们之前不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