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黑城毁
就在赫连成宇炸毁隧道的时候，张硕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担忧当年的事被知晓。还没来得及将宇文彤藏起来，她自己就跑出来了。“彤儿，你先过来，我慢慢告诉你。”张硕伸出手，满怀期待。宇文彤正准备过去，却被赫连成宇拉住了。“你还是就这样说吧。”
“彤儿，难道你又要如当年一般抛下我吗？”张硕神情哀伤。
“硕哥，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宇文彤左右为难。“既然成儿想要知道，你就告诉他。他肯定是被赫连绝教唆着上当了，你快告诉他真相啊。”
“没人教唆我，我只是来求证的。”赫连成宇说道。“我不是小孩子，没人能够指使得了我。”
“那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张硕黑着脸问道。
“我的外祖父一家是不是真的被做成活死人，藏在这里？还有宇文家的女眷是不是被你关在这岛上，供你的兵卒排解？”
“你说什么？”宇文彤瞪大双眼，见赫连成宇神色笃定，再次看向张硕。“硕哥，成儿所说可是真的？”
张硕没有回答，但是宇文彤明白，他默认了。“为什么？为什么？”宇文彤扑过去，揪住张硕的衣服。“你告诉我为什么？”宇文彤嚎啕大哭，她从未想过，自己心甘情愿和这个灭族仇人生活了这么些年。
“彤儿，彤儿，别哭。”张硕将宇文彤搀扶着，“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替宇文彤擦干眼泪，张硕才慢慢道来。
“你可知当年我们张家为何灭亡的？都是你的父亲，仗着我父亲信任他，于是构陷我父亲叛国。我张家男丁全部被杀头，女子被发配军营沦为军妓，何其凄惨。唯有我一人，虽然逃了出来，却也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是上官绝将我藏起来，将养了许久，才活了过来。为了活命，我到处逃窜，最后到了西夷才没有人追捕我。后来上官绝登基，他便把我从西夷弄了回来，让我负责他的暗杀组织。也是借着他的势力，我才查明了当年的真相。你说，我张家的血海深仇不该血债血偿吗？”
“冤有头，债有主，宇文家其余男女老少何其无辜，你又何必将他们牵扯进去？”宇文彤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在里面，“你既然想要报仇，为何不将我一同杀了，留我一人，让我以后怎样去面对我的家人？”
“彤儿，宇文家其余人无辜，那我张家就是罪有应得？我的嫂子当时还怀着身孕，却死在了军营里，死在了那些人的折磨中。她未出世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张硕放开宇文彤，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再说，你以为我放过他们，赫连绝就不会下手？你的父亲霸占朝堂，宇文家权势滔天，以赫连绝的性格，他会无动于衷？别说是你家人，就连你和你的孩子一样不能逃过。”
宇文彤语塞，他知道张硕说的都是真的，赫连绝就如他的名字一般，绝情绝义毫无人性。
“当初，我和他达成协议，帮他解决宇文家，他帮我张家正名。为了不让你受牵连，他默许我将你带到了这里。他知道我有愧于你，也知道你原本是我的未婚妻，所以要我一生守在这里不得出。而我同意了，然后用一生的自由和张家就此绝后来换取赫连成宇的太子之位。”张硕笑了，却是从未有过的自嘲。“为了能和你相守，我喝下了赫连绝的药，此生都不会再有孩子。”
原本止住哭泣的宇文彤泪雨滂沱，“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说什么？说我杀你全家？然后让你恨我一辈子？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张家未出事之前，我觉得此生的任务就是和你长相厮守，呵护你，爱你，给你幸福。张家出事之后，我又肩负起了复仇的重担。但是不管何时，就是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都从未怀疑过我对你的爱。你说我怎么舍得将那么残忍的事实告诉你？你嫁给赫连绝的时候，我第一次体会到了锥心刺骨之痛，恨不能立马将你抢回来。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再次离开我，我只能隐瞒。”
看着这两人，赫连成宇也知道，错不完全在他们，更多的是在赫连绝的身上。“外祖父一家现在何处？”
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张硕也就不再隐瞒。你们跟我来吧。走过阴暗的地下梯道，一间地下密室出现在眼前。张硕扭动机关，石门缓缓打开，赫连成宇和宇文彤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里面全部是灵位，不光有张家的，也有宇文家的。虽然两家的灵位并没有摆放在一起，但都整整齐齐的。
“这是怎么回事？”赫连成宇不解。
“你们可知怎么制作活死人吗?"张硕问道。见二人摇头，张硕接着解释。“先给人喝下特制的药，再放干他们的血，然后再植入蛊虫，通过母虫来控制。我到那船上的时候，宇文家男子已经已经全部被喂下了药，全身动脉被割开，血染了一地。而女眷已经全部自尽了，浸在血泊里。看着那一船的尸体，我心中的仇恨仿佛也就没有。我还是按照和赫连绝约定的那样，将他们带到了这里。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别说为张家正名，我的命都难保。困在这一方天地，没有办法让他们入土为安，所以我只能将他们火化，然后藏在这里。”
听到这里，赫连成宇也明白了，张硕也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真正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赫连绝。他利用完宇文家登上皇位，然后又企图赶尽杀绝。所有人在他的眼里都是棋子，包括他也难免。估计不是自己比其余几位兄长更聪明一点，加之张硕这层关系，他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硕哥，你为何给我的家人也立了牌位？”宇文彤大概猜到张硕的想法，但还是想听他说出口。
“虽然不能十里红妆将你娶过来，但是我们也在这里拜过天地。你是我张家的媳妇，而我是宇文家的女婿。”张硕没有多解释，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
宇文彤笑了，“硕哥，不管如何，我宇文家终究欠你们张家的。你为了我付出太多，不但困守在这里，还让张家绝了后。我宇文彤何其有幸，此生能和你结发。但是硕哥，我不能原谅自己。上对不起宇文家和张家，下对不起我的孩子，更对不起你的深情。请原谅我自私一回，来世我定好好补偿你。”说罢，宇文彤掏出袖子里的匕首，猛地刺向心口。
“不要”赫连成宇和张硕急吼，奈何没有快过宇文彤。
殷红的鲜血迅速染满雪白的衣衫，宇文彤被张硕抱在怀里。轻轻擦干张硕的眼泪，“硕哥，帮我照顾好成儿。”
“不要，我不要。凭什么我要听你的，你要敢死，我就杀了他。”张硕怒吼道。
宇文彤笑了，“我知道你不会。你连张家的仇恨都能释怀，更何况是成儿，他什么也不知道，也只是个受害者罢了。”随着宇文彤的咳嗽，鲜血从嘴角不停地往外涌。“硕哥，我好想回到我们十几岁的那段时光。那时候的你无忧无虑，眼里笑起来似有星星般。如果来生我和你相遇，我定要让你一辈子都那般开心。”
“母后，母后，你怎么这么残忍。我刚刚和你团聚，你就又要抛下我了吗？”赫连成宇跪在宇文彤跟前，泪如雨下。
“成儿，不要哭。回去吧，回你该回去的地方。母后不是合格的母亲，但母后是爱你的。回去，照顾好语儿。”宇文彤劝解道。
“硕哥，答应我，送他出去，我知道你有办法，答应我。”越来越微弱的气力让宇文彤说话都有些困难。“如果……如果有来生，我定要先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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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彤带着微笑，靠在心爱的之人怀里闭上了眼睛，她是不幸的，但同时她也是幸运的。
张硕就这般抱着宇文彤良久才将她放下。“你走吧，这次我不能答应你母后了，你也不再是小时候，不需要保护。”将手上那一枚扳指取下来交给赫连成宇，“这个可以打开城墙边上那座小房子的门，里面有木筏，带着你的人走吧。”
“你和我一起走吧，留在这里做什么？”
张硕摇摇头，“不了，我要陪着你的母亲，不会再和她分开。”
“我们带着母亲，她一生都在囚笼里，带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赫连成宇劝说道。
“外面的世界？我们的家在这里，还能去哪儿呢！你走吧，听你母亲的，照顾好你妹妹。”张硕抱着宇文彤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的住处，“彤儿你最怕脏了，我去给你收拾干净，等着我。”一向以铁血著称的张将军，两行清泪滑落。
赫连成宇亦步亦趋，他想要再劝解一番，让张硕将她的母亲带离这里，入土为安。
“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快滚！在我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要不是你，彤儿就会一直快乐的活着。她会和别人一般，在美好的睡梦中毫无痛苦的离去，不是这般。我和彤儿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些年的厮守，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又孤苦伶仃，孑然一身。要不是你这身体里有一半彤儿的鲜血，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快滚！”张硕嘶吼着，像怒火中烧的野兽。
赫连成宇停下了脚步。难道他真的错了吗？是他害死了母亲吗？不，这不是真的。与其一辈子活在谎言，还不如选择明明白白。赫连成宇看着消失的张硕，转身离开。站在船头，眺望被烟雨笼罩的黑城，赫连成宇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仰头看着天空，不让眼泪流出来。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雄伟壮阔的黑城灰尘四起，须臾间，全部坍塌，没入水里。
这时候赫连成宇才真正明白张硕的那一句“不会和她再分开”。就在母亲走的那一刻，也带走了张硕活下去的全部希望和动力。茫茫黄泉，张硕那般爱着母后，又怎么会让她踽踽独行。双膝跪在船头，赫连成宇叩首。“母后，来生我不要做你的孩儿，你也不要再入赫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