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逃婚进行时
第67章逃婚进行时
库姆堡古镇的manorhousehotel,建于十四世纪,古老庄严——同大名鼎鼎的亨利四世几乎属于同时代的产物,在经历战火洗礼与岁月蹉跎之后,只有它依旧存活。绿草如茵的山丘,欧洲蕨正变成朦胧的翠绿之色,伫立于山地荒野的草木为灿烂的阳光轻抚。
六月的到来,向来悄无声息;但六月也是一个结婚的好日子。
在女王官方正式庆典的前几天,康斯坦斯跟麦考夫的婚礼低调地在库姆堡小镇举行。但他所派来的特勤人员却将酒店的出口围堵得水泄不通,这样的低调被汉弗莱嘲讽成“一种做作的官僚主义表现”。
夏日的阳光被隔绝在酒红色的天鹅绒窗帘之外,室内的壁灯被点燃,康斯坦斯坐在手工布艺沙发上,她身着一袭白色的婚纱长裙,领口低开,露出纤细的脖颈,肩上搭着同色的网纱披肩,黑色微卷的长发如同波浪在背脊起伏,一缕卷发从微皱的旧头纱漏出,一顶耀眼的蓝宝石王冠正置于她的头上,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安德莉亚从拉斐尔的肖像画上看到的那样。
略有不同的是,康斯坦斯一言不发地品尝着手中的苏格兰威士忌,她的心里生出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从她到达酒店,看到里里外外包围的黑衣男人那一刻起,康斯坦斯说得最多的不过是“你们随意”。
安德莉亚缓慢地坐下,她挑了挑眉道:“有点像乔治六世送给女王的那套比利时蓝宝石王冠。”
“时间再往后推。这是阿尔伯特亲王送给阿盖尔公爵夫人,也就是路易斯公主的结婚礼物。她死后,这顶王冠经历了三次拍卖——没有权力的人终究护不住自己心爱的东西。”
安德莉亚的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她边听边敲打键盘,端端正正,像是在白厅开会。出于三天前才得知消息的震惊,她不得不问道:“现在不是冷战时代,你也不是潜入伦敦的前苏联间谍,为什么你跟他的关系会隐瞒得这么彻底?”
康斯坦斯心不在焉道:“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张旗鼓的事情。婚礼同葬礼一样无聊,这不过是人类创造出来为了社交的一种仪式。只有在这两种场合下,你才会感觉人生变得特别短暂,就跟待在时间机器里一样。”
典型的答非所问。安德莉亚的手指顿了顿,她移开视线道:“好吧,这个观点倒是新颖。不过你应该看看苏格兰选举委员会前几天为公投预热的新闻,简直像是艾丽莎·麦凯的个人博客。”
“我听说了,”康斯坦斯原本懒散的背脊突然挺直,她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但我必须要提醒一下内政部,就算独立派反对者示威,也必须绕开女王的庆典仪式。说实话,1979年就苏格兰权力下放一案展开公投已经非常离谱,没想到几十年后还要为苏格兰是否独立再次公投。公投这种让整个国家全体人民投票来决定国家政策的制定、修改或者废除的制度。在我看来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后就是——无数次,如同戒不掉的毒瘾。让一无所知的民众来决定一个国家政策的走向,这不是民主,这是一出暗无天日又滑稽可笑的戏。而大部分政客,比莫里哀的《伪君子》还要让人感到可笑——自以为是到了极点。”
康斯坦斯话刚说完,视线停在门被缓缓推开的手指上。潮湿而温暖的空气中传来低低的笑声,“你改变了不少,康斯坦斯。”欧洛斯怀着一种孤独感看着姿态优雅的康斯坦斯放下酒杯,她说:“但你对公投的看法,却固执己见到超出常人的理解。”
安德莉亚注意到这个突然推门而入的陌生女人,她穿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礼服,裙摆下纤细的脚脖子被一对冰冷的电子镣铐束缚着。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感到羞辱不快的神情。
“你不应该在这里,你应该回到福尔摩斯夫妇的身边。”康斯坦斯越过她的肩头,看到了紧紧跟在其后的特勤人员。他们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以后我后面是谁?”欧洛斯随意地坐在整个房间里唯一还空着的椅子上,她显然被好好打扮一番,脸上被腮红点缀着,竟然让康斯坦斯看到一丝女人的妩媚感,“也许,他不会出现。”
安德莉亚的脸瞬间变得阴沉,她厉声道:“这位小姐,我可以强迫你立即离开这里。”
“欧洛斯·福尔摩斯,”康斯坦斯叫出她的全名,郑重其事,脸上堆起的笑意没有温度,“对别人施加某些特殊的压力,我也许会感到愧疚;但对你——我永远都不会。所以,在适当的场合,学会做适当的事,这是世界的生存法则,即使是聪明如你,也必须遵守。”
欧洛斯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康斯坦斯,似乎在思考什么。就在两人默默无语的空档,安德莉亚准备合上电脑前,门再次被敲响。
在她们隔壁的房间,汉弗莱戴上老花眼镜,手里捧着一杯红茶,另一只手则是德雷克整理的宾客名单,他安静持重地盯着,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出声抱怨道,“假如当年罗密欧跟朱丽叶私奔成功,出席他们婚礼的宾客至少也比这个名单上的多出一个英国地方自卫队。”
莫里亚蒂不经意地回复道:“某种程度上说,有婚礼总比没有婚礼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阳光在汉弗莱的金色镜框边闪烁,他擡起头,没有采取以往曲折离奇的询问方式,相反,他单刀直入道:“你在为你私生子身份感到羞耻,还是在为你的母亲感到不平?”
莫里亚蒂向窗外的天空瞟去:日光正好,与他离家那天的暗淡无光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威廉姆斯在,他肯定会说——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有什么好难过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就听到汉弗莱用厚重的声音说:“对于你、还有你母亲的遭遇,我并不为此感到抱歉,因为那是我必须要做的选择。”
莫里亚蒂笑了笑,干涩得像是枯萎的树叶,他看上去毫不在意,但话锋一转,“那对帕特里克呢?”
沉默了一瞬,但汉弗莱的语调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对于一个惯于在无数谎言里找到最正确的路径的人来说,接下来的话没有让莫里亚蒂感到一丝意外:“帕特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优秀的士兵,他比我们都更热爱这个国家。而你现在是想让我为过去所做的正确决定而感到愧疚吗?伊恩,别做梦了。”
说完,汉弗莱掏出一盒雪茄,顺便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在他这个年纪。尤其是只比女王陛下只小一岁的前提下,这样的酒量显然不合常理。
但他只是举着酒杯,说道:“让我来告诉你,如果我没有做出那些决定会发生什么:如果我没有将你送走,菲利普会曝光你跟艾莉亚的身份,帕特将会被情报机构扣押调查,我不仅会丢掉内阁秘书的职位,甚至还可能会被上议院那群蠢货审判;如果我提前终止那几起预谋的爆炸,赌注之刃的计划就可能会被ira发现,而这是军情六处最机密的一个行动,我不能冒险。”
以及我并不知道帕特恰好就在纳德酒店,就在那天——该死的——那一天!汉弗莱咬紧牙关,一条条狰狞的青筋爬满了他干枯的手背。
莫里亚蒂不屑地转过头,他夺走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朝汉弗莱方向举起酒杯,“为了达到目的,你不惜纵容犯罪——过了这么多年,我很高兴我们有了共同点。”
听到这话,汉弗莱被烟呛到咳了几声,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烟雾里,他看不清莫里亚蒂的表情。但他无比清醒的认识到,莫里亚蒂或许不是在嘲讽自己。但这却更让汉弗莱感到匪夷所思,在他的印象里,那三个孩子:帕特里克、威廉姆斯还有伊恩或者吉姆;平心而论这三个孩子中,最不正常的大概就是吉姆。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知道阿瑞斯是死于吉姆之手。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会怀疑:他当时看到的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的幻觉?
“你是真的不会演戏,汉弗莱。”莫里亚蒂将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他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上,如同一个顽劣的孩子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无声而骄纵地乱发脾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汉弗莱缓缓的吐出一圈烟雾,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莫里亚蒂,“你最好打住。”
莫里亚蒂的嘴角轻轻牵扯出一抹微笑,只是这笑还没坚持多久,就被匆匆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德雷克慌张地看着汉弗莱,“福尔摩斯先生的车刚才好像……开走了。”
汉弗莱跟莫里亚蒂同时起身。汉弗莱一把扔掉手中的名单,他在房间里快步地打转儿,“你看清楚了,是他的车?”
“我已经跟那群黑衣人确认过了。”
“确认什么?”
康斯坦斯摇曳着长长的裙摆,她靠在门框边,平静地凝视他们。在她的身后,是皱着眉头的安德莉亚跟一脸无所谓的欧洛斯、还有半信半疑的赫敏。
莫里亚蒂猝不及防地转过身,就听到汉弗莱的略带紧张的嗓音,这个老人摸了摸自己早已发白的鬓发,他强调道:“确认你们出发到教堂的时间。”
上帝,他是真的不会演戏。莫里亚蒂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康斯坦斯狐疑地瞄了他一眼,紧接着,手心有什么东西在震动,她拿出手机,注意到屏幕上出现的讯息很简短。
【我会很快回来】
“恐怕不行了,”她再次擡起头,一双绿眼平静地注视着莫里亚蒂,“我要出去一趟。吉姆,你留在这里,帮我“照看”欧洛斯。如果一个小时内,我还没回来,汉弗莱你就取消婚礼。安德莉亚,你跟我走。”
那顶蓝宝石被康斯坦斯毫不犹豫地扔到汉弗莱的怀里,他慌了神,“康妮!”
康斯坦斯没有理会他的大惊小怪。她跟赫敏匆匆对视了一眼,赫敏朝她点了点头。
“让莫兰跟你们一起,”莫里亚蒂突然出声,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突然变脸的安德莉亚,说道:“他至少比那群军情六处的人有点用。”
康斯坦斯已经走到楼梯口的脚步停了一瞬,她没有回头。
过了片刻,汉弗莱重重地倒在扶手椅里,他摇了摇头,生平第一次,也许不是第一次,但却是莫里亚蒂第一次亲耳听到的汉弗莱所说的一句脏话,“这他妈到底在做什么!”
欧洛斯见赫敏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她顺从地坐在汉弗莱的对面,从地上拾起宾客名单,还不到一秒,她笑出了声,笑声在这紧绷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莫里亚蒂就站在汉弗莱的身后,冷眼盯着欧洛斯,他们对望着,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相同的含义。赫敏察觉到这两人似乎有什么可怕的计划,她悄悄地拿出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