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
残忍
将近凌晨三点的街道空无一人，以至于楚眠眠刚跑出来时一眼就瞧见了谢也的身影。
谢也一袭黑色皮革风衣随着他幽幽的步伐在小腿边摆动，落在后背的昏黄灯光在走过马路后越来越黯淡，取而代之的是隐入夜的黑暗。
楚眠眠有一刻觉得自己像看见了鬼魂，她加快脚步同时去确认谢也手中有没有握着收割人性命的“死神镰刀”。
意外的是谢也手中空空如也，如果按照她的所想他早应该拿出黑日匕首了，不过当下这不是重点。
待她匆匆跟上他的步伐，大街上跑步的动静很显然惊到了胡总，胡总靠在一边的墙面转过身来。
“呦……谢也你还知道我刚刚扫兴了，现在你来把这小妞送上我的车作为补偿……？”
胡总瞟了一眼不远处自己的车，他毫无警惕心地开着玩笑，身体因为微醺有些摇摇晃晃。
楚眠眠本是为了阻止谢也的行为，没想到她的到来正好填补上最后一块拼图。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谢也便从她裤子一侧口袋抽出刀柄，接着道出的话语更为刀身复上一层肃杀之意。
“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你这俗人的命。”
话音刚落，水果刀如脱弦的利箭飞了出去，而瞄准的靶心不偏不倚扎在离胡总眼前两厘米处。
由于水果刀本身就有缺口，如今在外力的作用下仅在墙上停留了几秒后就四分五裂四散开来。
哐当落地的刀片碎片声“震碎”胡总的腿骨，他顿时醒神双眼瞪大，身体失去控制径直朝他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求你们饶过我吧……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当谢也想走近时，楚眠眠这回抓住他的手臂拦住他：“已经够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你到底还要和我开多少玩笑？”
谢也虽然停住脚步，可话语的语气更进一步，像是要把楚眠眠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楚眠眠的心随着紧张的场面加速跳动，为了避免谢也眼神的探视她的目光稍稍下落，然后发现他的手臂仍然被她握在手中。
这让她重新鼓起勇气去对视：“我没有开玩笑，从来都没有。”
谢也似是一惊立即抽离手臂，身体的反应却不会就此停止，清吧喝下酸梅汁的场面和此刻的黑夜链接起来成为连贯的画面。
原本处于他脑海中接收到的念头变得具象化，和之前楚眠眠晚回家他没有开灯时相反。
彼时的他认为自己丧失用处因而变得模糊，现在他只想重新去抓住她的手。
就在他刚擡手时，她却转身跑向胡总所在的位置。
楚眠眠满脑子回想谢也抽离手的动作直到背过身去才能喘息。
此刻胡总还站在那儿逃都忘了逃，他浑身抖个不停，显然是被刚刚突如其来的飞刀吓破了胆。
楚眠眠整理呼吸重新迈开步伐朝胡总走去，原先夹杂在她与谢也间的焦灼气氛迅速冷却。
胡总的反应激起她最熟悉的一部分回忆，精神病院里总有这样表现的病人，她从来没有靠过他们都是远远看着。
所以现在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后把裤子口袋里收好的钱递过去：“这些钱还给你，就当做是医药费。”
“你……你走…谁要你的钱！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胡总连眼前人都分不清，口齿含糊不清地咒骂着，同时将接过的钱都撕个粉碎丢在地上。
他这时才恢复些力气想要跑，可刚跨出第一步就摔了个跟头，在脸彻底着地前他本能伸手撑住地面。
不料之前揽住楚眠眠肩膀的那只手正好落在破碎的刀片上，于是似吹起号角的尖叫声响起。
鲜血从他手心破的口子像冲锋一样争先恐后地流出占领周遭散落的残破纸币，和他曾经收割那些人的血汗钱一致。
他用这些钱买了一身那些人永远都穿不起的昂贵西服，或许他想不到有一天这身衣服会被他自己流出的血弄得一身腥。
楚眠眠全程目睹心境发生巨大的变化，从前她对满地鲜血习以为常甚至漠视。
如今在开启新生活后，她的内心再回看自己曾经的反应竟然是不解，这种想法进而连接身体原始的反应：感到恶心想吐，浑身发冷。
她下意识用右手去握住左手手腕，触碰到的不是外套袖口而是单薄的毛衣。
再摸得深一些，手臂上浅浅的疤痕脉络便被她的指腹刻印，有时候她真恨不得这些痕迹能与毛衣融为一体，再也不要出现。
就像此刻早已跑远没了影的胡总，他连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都忘了，如果可以，她也想忘记那些发生的事。
街道再次回到彻底的寂静，谢也的脚步声很轻，他来到楚眠眠身后为她披上黑色皮革风衣。
原本到他小腿的大衣下摆在她身上延长至靠近脚踝处。
“你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拜托……”楚眠眠感到身体暖和，她转过身来成为打破他们之间沉默的人。
无处安放的杂乱思绪被她寄托到谢也身上，既是说他刚刚对胡总做的事，又是对她少年时期的自己所说。
谢也的手忽地停下，他的目光从楚眠眠胸口合拢的大衣向上望去，她的眼神很痛苦，仿佛亲眼见他动手解决过无数个人。
明明他根本就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这副模样，不对，还是有的，他差点动手杀了疯子，是她握住他的匕首才阻止了一切。
回忆起那个让人无法理解的笑容，他变得鲜活跳动的心像被人攥紧无法呼吸，就像现在她的目光恨不得紧紧抓住他一样。
“我永远不会再伤害你，我保证。”他收回手摸了摸自己脖颈，接着拉了一下颈带。
倘若换作旁人来看会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但是楚眠眠偏偏是创作者，她笔下的角色在她面前自然一览无余。
看得太清楚有的时候是一种残忍，似此刻她非要把自己左手手臂的伤疤数摸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