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来时就做好了要和人打架的准备。孟怜笙沉了沉气,把身旁的凳子单手举起狠摔在地,朝台上冷声道:“我拿回自己的东西还需要履行谁的条件?”
孟怜笙平日里真和薛良口中的“乖的像猫儿”没两样。可他这一发狠,凳子乒呤哐啷散的满地都是,倒让那承事的和看热闹的戏迷们惊了又惊。
柳白梅这时自人后走了过来,用手掸了掸肩膀,好像真有一堆灰般,他说:“大家都是文雅人,孟老板何必动粗,我一直久仰您的大名,只是不知这霍老板教出的徒弟如何,莫不如咱们两班打个擂台,赢了这戏楼自然是你的,若输了……”
柳白梅嘴角勾了勾:“也不丢人,毕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晚辈,你师父在时我就常劝他不要太过在意输赢的…”
孟怜笙心想你充什么大辈儿,这话应该劝你自己,我师父在时还能和你这么个东西计较输赢?
“想必这就是柳老板吧,这卸了妆离远看还真没敢认,您好歹也是我大爷辈儿的人,刚才我却这样失礼,真是该打。”柳白梅也是唱武生的,可这身材却远不如霍俊芸的健美,模样唱功都逊于他。
此时听孟怜笙暗讽他老,这脸霎时就变了,“你!”
他刚张嘴,话却被孟怜笙截了去:“只怕是我红得太快你眼酸,也罢,擂台我应下了,日子就定腊月二十八,当做我芸家班的封箱演出了。”
姓柳的不就是为了揶揄他师父吗?孟怜笙偏不让。他笑地云淡风轻,应下了擂台。
这人还真是宜喜宜嗔,这么一笑惹得外排的几个姑娘眼睛都直了。
孟怜笙眼波流转,一一掠过霄宇社的戏子,嘴角上扬:“我还得添一个赌约,若你们输了,不但要把悦天楼还回来,还得停演三个月,全戏班都停,敢不敢赌?”
柳白梅犹豫了下,又昂着头:“行!若你输了便也如此。”
围观群众都议论纷纷,停演三个月?那这戏班子就也快关门大吉了。
孟怜笙点了点头,抹过身就往外走,离大门几步远时突然脚下发力,借力登了下桌子便凌空够着了门上头的匾,从匾后拿下了一个小玻璃瓶子。
他这一旋身而下,衣袂飘飘,总有别样的少年风流在内,只是那气质却有着超过年龄和身份的沉稳与矜贵,让人望而却步,只敢远观。
那瓶身被砂纸磨了一圈,看不透里面装的什么,他将那瓶子握在手中:“还是自家的戏楼熟门熟路。”
“走了,别跟着我啊。”他回头看了一眼,几个胆大的女戏迷都怯了步。
柳白梅还不知道孟怜笙和薛良的事,突然想到他可能还没来的及置办府邸,便想着要嘲讽他,在身后问道:“孟老板,擂台规则晚间我派人去送,不知贵府在何地?”
“永乐街四季园,或者…”孟怜笙眼珠转了转,唇角弯出一道可爱的弧度:“江栾街梧桐巷。”
三晋自古有传说,认为梧桐枝上栖着凤凰的魂,是祥瑞的象征,八街九巷多植梧桐,所植最多的地方就是薛良住的永宁巷了,因此永宁巷也被常称作梧桐巷,人们叫着叫着就改不掉了,于是这巷子被迫改名叫梧桐巷了。
孟怜笙说完便带着人走了,徒留呆愣原地的众人,崔班主先反应过来,嘴里不停的叨念刚才孟怜笙给的地址,好一会才惊道:“江栾街梧桐巷......只有承干府这一个府邸啊。”
毕竟一府占了整条街。
傍晚,果然有仆人敲响了四季园的外门,孟怜笙把纸打开,好几个脑袋登时就凑了上去,不过好些个都是不认字的,只等孟怜笙说道:“前面的都是废话,主要是这句,各唱两出戏,比老生和青衣,自创旦角戏本,不可仿古。”
创新戏?剧本倒是不用愁,报社的闻编辑是芸家班的御用笔杆子,到时候费些功夫按腔就行了。可选角就让众人凝了眉,孟怜笙去是定然了,可另一位要派谁去?
芸家班出师了的戏子不止孟怜笙一个,可唱戏这事不能光有腔,嗓子和天赋同样重要,有的人就是生来一副破锣嗓子,你怎么教他也没用,这一众师兄姐里只孟怜笙红了不是因为霍俊芸多刻意捧他,更是因着他自身资质就很出挑。就是祖师爷赏饭吃,倒仓前唱的了生,倒仓回来的嗓子出落的清甜柔和,耐人寻味,又唱的了旦。
孟怜笙看了眼众人复杂的目光,道:“你们是知道我的,自小两门抱,生和旦都能唱,这上面又没说非得两出戏两位角儿,到时候各位托着我点,这戏也就唱下了。”
这话让众人放了些心,只是下一句就又让人把心提到嗓子眼,孟怜笙把霍俊芸从前的经励叫住,平静道:“方先生,不用请闻编辑了,也不用找打本子的,戏本子的事情,我来。”
他师姐橙红道:“我说怜笙,你这又鼓捣什么呢?”
孟怜笙似乎成竹在胸:“各位放宽心,不会有岔子的。”
那送“战书”的仆人走了没多久,云家班要与霄宇社唱擂台戏的事就传开了,报童的新闻小报上除了孟怜笙的桃色新闻外又多了一条“孟郎回归打擂台”的标题。
只是当霄宇社的戏子拉拢著名剧作家时,云家班却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连报社都没去过。
“呵,到底还是年轻,轻狂的连个打本子的都不请,看他到时候怎么办。”柳白梅练着新戏暗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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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良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什么,早先是早出晚归,后来连续几日不见人影。孟怜笙的戏紧锣密鼓的排着,也没空去理这些。到了擂台赛这天,总算见着三日未归的人影儿了。
去悦天楼的道上不怎么顺利,戏楼外几十米的地方都围着人,远远看去头挨着头,乌泱泱一片。
有抢不着戏票在外头听音儿的,有好奇孟怜笙不画戏妆时长什么样的,有对面戏班的票友,也有这俩戏班哪边也不站就图个热闹的……
这是什么情况?薛良有点不乐意,他自己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外头也就这么个架势,总统出街都不过如此,怎么今天看个戏子就列阵西东夹道欢迎了呢?却又一想那戏子是孟怜笙,也就不足为怪了。
刚回来的良帅此刻一身军装穿过人挤人的过道走进悦天楼,他把披风脱了扔给贾涟舟道:“去给我寻个位置。”
贾涟舟特意换了身西服要和女朋友约会,闻言眯着眼睛皱了皱眉,就差不悦地啧出声了,但还得即刻就去办。
薛良把黑手套摘下互相掸着,没过一会贾涟舟回来了,他眉头又皱成了八字:“这…良帅啊,包厢都满了。”
薛良嘶了一声:“满了你不会用钱买吗?”
贾涟舟好像吃了苦瓜:“我用了,没用。”
薛良嗔怪道:“你说什么车轱辘话呢?到底用没用?”
贾涟舟解释道:“这几间里的票友都是非富即贵,不缺钱,用钱也买不来。更何况孟老板的戏票本来就难买。”
“对,戏票,你前儿个不是从潭西逃回来找延卿要票了吗?打仗你还当逃兵!我今天要是看不成戏,你就别想糊弄过去了,自个儿去督战队领军法吧。”
薛良说着给了贾涟舟一个爆栗,又说:“我不管,今天来就一定要把戏看了,你去给我腾地方。”
贾涟舟吃痛揉头:“啊?”
“啊什么啊?和我一个包厢看戏还委屈你了?”
被上司吹胡子瞪眼好一阵的贾涟舟刚又被新交的女朋友矫情着骂了几句。他总算哄完女人回来了,悄默声地进了包厢,却发现比八鼓巷里的表/子自证清白还要奇的事出现了:薛良听戏时竟然没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