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未曾想这话之后,荣安突然疯癫了似的狂笑不止,他把孟怜笙推开,不知从衣兜里掏出了什么,随即往门上一抛,无奈动作太快两人来不及反应,只得眼睁睁看着火苗瞬间窜了老高。
薛良一手抱娃,一手把孟怜笙拽过来,一边道:“艹!疯了疯了,全他妈疯了!”
手腕那端传来斥力,薛良猛然擡头,火光映照之下,荣安扭曲着脸庞把孟怜笙往火光处拽,尖利地嘶吼使这画面更为惊悚:“下不了手就都死吧!这下好了!你们两个都要给我陪葬!!”
“黄泉路上再做梦吧!”薛良将哭闹不止的霍书盈放远,几拳下去荣安再没了反击之力,而后抱起孩子,拉着孟怜笙向窗边走。
荣安是真想同归于尽的意思,孟怜笙叹了口气,不想再管了。他还发着烧,本应无力的身体出于本能的求生欲格外精神,像在催着他逃离灾难。
这间卧室稍大,但火已经将实木的柜子烧着了,孟怜笙感受着灼灼热浪,一边咳,一边额头滴汗。
“把团团抱过来些。”孟怜笙正用那银簪拧螺丝,薛良见了内心想法很是复杂,既难过孟怜笙一直在谋划逃跑,又庆幸还好有他这法子才得以求生。
砰—
第二颗螺丝钉终于崩出来了,薛良把孩子交给他,顾不得刚才因握住利刃流血的手,开始使力卸仅剩两枚螺丝固定的护栏。
这期间孟怜笙忍不住回头望向荣安,甫一对上视线,孟怜笙就愣住了,那是他此生见过最为落寞,最为绝望的一双眼睛了,灼灼大火尚且映不红他眼底,仿若那眼睛主人视线中的一切事物都失了色彩。
“行尸走肉。”孟怜笙心想,若非要用一句确切的话来形容的话,那便是这句了。
一声破坏力十足的响声后,护栏被整个破开,薛良大喜过望地叫他,“开了卿卿!”
孟怜笙安慰着怀里哭声微弱的霍书盈,心疼道:“团团别怕,舅舅马上送你出去。”
“你先走,我断后。”孟怜笙把那狐皮垫子裹在襁褓外,一边快速撕破了床单,一边把孩子绑在薛良背上。
薛良迟疑不定,孟怜笙在他胸前打完结后看了眼楼下才稍稍放心,仍然道:“不,你先下去,我断后。”
孟怜笙看了眼怀里的孩子,焦急道:“你在犹豫什么?担心我自杀的话早干嘛了?她是你带来的,要是伤了死了,我恨你的理由就又多了一条,你自己看着办吧。”
薛良总算攀着卫队架起的梯子下去了,孟怜笙回过身,刚要对荣安说些什么,却发现这人在他开口之际便已转身。
“你姐姐!”孟怜笙仍不放弃,“荣安!你还有姐姐!”
荣安脚步微顿,但仅仅在这一息之间,他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坚定地向火海走。
在孟怜笙看不到的另一面,荣安早已泪流满面,这样大的火他今生见过三次,第一次是小时候家破人亡时,山河破碎家安在,那场火烧尽了荣家所有人,也烧碎了他儿时的梦。他从不知道人的血能像雾一样喷出来,也从不知道无冤无仇也能飞来横祸。始作俑者是他的爱人。
第二次是在两年前,他在和孙世昌争执中引燃了帷幔想要同归于尽,可最后,前一刻还在辱骂他的孙世昌用尽全力将他送出火海,他看着仇人那张又哭又笑的脸被火舌吞噬,恍然惊觉,原来这也是与他嬉笑怒骂过,缠绵悱恻过的爱人。
明明大仇得报,却还是不得解脱。
第三次便是现在了,荣安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他忽然想,怎么不算一样呢,如果发生在孟怜笙身上,薛良一定也会甘愿去死的吧。
原来一场大火,只困住了他一个。而今才道当时错,倥偬半生求不得,就连死,也要死在别人家里。
荣安死志已明,孟怜笙不再管其他,当即利落地翻上窗,低头一看果然有一架梯子倚在墙上。
他目光再放远,楼下奥兹莫比尔轿车旁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景元。
孟怜笙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攀着梯子,在浓烟滚滚中抵达楼下。
景元丝毫都没有后怕的意思,一脸眉飞色舞:“小笙笙,这下我可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了!”
孟怜笙咳着回头望向火光充盈的二楼,良久,他才轻叹了声:“景小爷,这次多亏你了。”
景元本是接到消息来协助孟怜笙逃跑的,虽然没跑成,但幸而救下了他。
不待景元再说什么,薛良的大衣已把他挡开,景元不悦地嘿了声,就见薛良将大衣一抖,披在了孟怜笙的肩上,他道:“外头冷,先到东院避避吧。”
景元道:“正好,我冷死了。”
薛良撇了撇嘴,他没追究景元的来意,只全程无视他。
霍书盈已被薛良第一时间交给奶娘了。
孟怜笙随后走着,不时回头看一眼快被熄灭的二楼。
薛良握住孟怜笙手,安慰道:“如果没死,可以抢救一下,如果死了,那他一定是先被熏晕,没感觉了之后才死的。”
孟怜笙抽出手:“谢谢。”
这番话若放在从前,孟怜笙一定会觉得温暖,可现在,他竟不敢对薛良产生任何积极的情感了。
薛良眸色一暗,有点丧眉搭眼。
回东院后,孟怜笙一直有点咳嗽,薛良用绷带胡乱地缠在受伤的手上,给他泡了杯桂花蜂蜜水,嗓子有多重要不言自明,孟怜笙没理由不接,他喝了一口,一股暖流滑过食道,孟怜笙打了个寒噤,整个人都暖和过来。
“许久不见,景小爷最近怎么样?”孟怜笙小口喝着润喉水,寒暄道。
景元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哎…我这回是碰上硬钉子了。”
“你是说那个土匪?”孟怜笙接着问。
景元靠在沙发上,对薛良这个主人翁同样视若无睹:“嗯,其实…我不喜欢男人,但他,我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感觉,”
“那你会想和他亲近吗?”
孟怜笙倚靠着摆放古董的博古架的立柱,身形微倾更显修长,他神情淡漠中总含着丝悲悯,这不是境遇所能改变的,尤其是这些事发生之后,这种气质便格外明显了。这样遗世独立般与背景相融合,像幅工笔淡彩画。
景元果决道:“不会,他一靠近,我就浑身别扭。”
孟怜笙道:“咳,好吧,他一味痴缠,的确很难搞。”
景元无奈道:“是呗,都说了不喜欢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