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孟怜笙一见正是那天揪着迟遥风耳朵走的女人,他笑了笑道:“没事的,嫂子和迟老板吃好玩好哈。”
迟遥风离开前还不忘说:“这孩子长得端正,哭起来嗓门敞亮,是吃戏饭的料。”
一旁的迟夫人啧了一声,道:“别瞎说,谁家乐意让小姑娘当戏子。”
过了认舅礼,孟怜笙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
台上花浔芊和姚苑芳在唱西厢记,众宾骋怀畅饮,拍手叫好。
孟怜笙也在头排桌前坐着赏戏,冯纫秋凑到他身边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硬硬的,有些硌手,孟怜笙低头一看,是一块金银合铸的长命锁,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这是今天他收的不知第几块了。
不光是顾着孟怜笙的人情,还因为霍书盈是名宿之后,霍俊芸生前几乎是可以和梅竹修齐头并进的人物,只不过他只在北方唱戏,名气不如经常巡演的梅竹修。
梨园行的伶人虽妒忌心强可其中也不乏敬贤之辈,虽说霍俊芸的死因放到台面上讲于时势不合,可仍有人记念着他。
不过因为送礼的人不同,孟怜笙擡头真诚道:“我替团团谢谢你了。”
团团是霍书盈的小名。
“这上面刻了佛经,我还特意请灵隐寺的高僧开光呢。”冯纫秋小声道。
长命锁在手心里捂热,然后温热慢慢流向心脏,孟怜笙道:“你这几个月在杭州过的怎么样?钱还够花吗?”
冯纫秋笑了笑:“还行吧,托梅老板的福,京剧在南边也流行起来,虽然肯定没有在北方赚得多,但日子也还过得下去,而且伶界联合会还给我发补助。”
孟怜笙点了点头:“如果需要用钱,一定打电话跟我说,你从小就那么瘦,可千万不能饿着。”
冯纫秋笑开了:“卿哥儿,我发现你养孩子之后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孟怜笙不满地耸他:“什么跟什么呀,我说正经的。”
“我在那边真挺好的,杭州风景如画,气候也暖和,什么时候你过来玩我好好招待你。”
二人正聊着,忽听一道慌张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班主!班主!小姐被人掳走了!!”
“什么!”孟怜笙腾地站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抓着那人问:“你说清楚,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往哪边走了?!”
那小戏子上气不接下气说:“是个男人从奶娘手里抢走的,我没追上,他们往东边走了。”
台上紧锣密鼓的唱着戏,宾客中无人发觉异动,台下孟怜笙留下一句:“不要说出去,赶紧到警察署报案!”然后飞也般出了酒楼。
阿香这时露面像是来找孟怜笙,冯纫秋立马起身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道:“阿香姐,孩子丢了,你先别急,孟老板已经出去追了,你先稳住这里,别让宾客骚动。”然后也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这条街没有岔路,冯纫秋紧随其后,大概跟着孟怜笙飞奔出去二百多米,孟怜笙突然加速,仿佛脚下生风,猫儿一样攀上了一户人家的院墙,然后翻到人家院里。
冯纫秋这回可没辙了,只能撑着膝盖原地喘气,忽然一道身影从身旁掠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冯纫秋擡头一看那人影就已经和孟怜笙一样翻到院里,只听他留下一句:“冯老板,你在街头等着我们。”
是迟遥风。
冯纫秋明白了,孟怜笙此举是抄近路呢。
这头孟怜笙脚步不敢减慢半分,生怕迟了一秒孩子就被人贩子卖了,他疾驰前进,总算从巷子里超出,在街上看到了抱小孩跑的男人。
他脚步加快了几分,快要追上时听那男人口中念念有词: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就快了,十步之遥。
六步。女婴的啼哭声仿若响在孟怜笙耳边。
“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
孟怜笙终于撵上了那疯子似的男人,可男人却比他反应更快,一把将襁褓高高举过头顶,这男人蓬头垢面恶臭无比,显然是个疯子!孟怜笙怕他真把孩子摔了,只能伸手虚护着。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他这才认出这疯子是谁:“方子业!她可是你亲闺女!”
方子业听不到似的仍接着唱:“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这句尾音未落,方子业高举着的手猛然发力摔下,婴儿啼哭声惨烈响起,与此同时,孟怜笙和另一人一个迅速弯腰一个矮身滑铲,两双手同时接住了霍书盈的襁褓。
孟怜笙将孩子抱走的同时堪堪擡眼,愣在当场。
帮他接住孩子的,竟然是失踪已久的莫凌。
不过他刚觉得虚惊一场时,方子业突然暴起跟他抢孩子。
孟怜笙当然不让,只是抱着孩子不好出手,只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一样跟他拉拉扯扯。
迟遥风这时赶了上来,抡起巴掌扇了方子业一个耳刮子,他堂堂一个身高八尺的武生,最不缺的就是力气,直接把这个在监狱中关禁多日的疯子掀翻在地,然后倾身痛揍,方子业躺在地上挨揍,时而神态惶惑,时而满口诅咒,最后痴痴呓语般道:“没了!什么都没了啊!”
“迟老板,迟老板别打了。”孟怜笙看着奄奄一息的方子业道:“再打出人命了!”
孟怜笙好说好拦,总算保住了迟遥风的从艺生涯。
迟遥风不知道这疯子跟孟怜笙怀抱中婴儿的关系,还恋恋不舍地啐了一口道:“妈的,老子最烦偷小孩的了!”
这时宪兵队的人迟迟赶来,孟怜笙跟头领交涉了几句,就有两个警员出来拖走了方子业。
冯纫秋也寻了过来。
“卿哥儿,孩子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