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民国十六年九月二十六日夜,绥安军阀蔺远起兵三晋。
虽然三晋因着五大关口拱卫,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常年无战事,但薛良从来是个知道生于忧患的人,是以这些年在练兵上从来没马虎过。
孟怜笙知道这些,所以当前线传来晋军节节败退的战情时,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恐慌,他有在乱世安身的自觉,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倘若有天城外的战火烧过来,他也会尽最大可能的让自己好过。
不过他更愿意相信薛良,信他能所向披靡,等他重上君子堂。
只是孟怜笙没想到,打乱他生活的不是百里外的战火,而是程枭的登门。
孟怜笙心知程枭这不是请,而是用孩子威胁他,只能乖乖上了他的车。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孟怜笙虽然大概猜到,可秉着知己知彼的原则,还是想多了解一些。
程枭真诚道:“我的人混在监狱里。”
孟怜笙道:“你想带我去哪?”
程枭:……
程枭想到了什么,忽然将领带解了,蒙住孟怜笙眼睛。
孟怜笙暗责自己,程枭这是为了防止他记路,自己刚才的话恰好提醒了他。
“有点紧。”孟怜笙说。
程枭松开了点,但黑色领带还是牢牢缚在头间。
眼前一片漆黑,孟怜笙干脆闭眼靠窗休息,目下这个情况,逃跑是要从长计议了。人都会变,他与程枭分开太久,能接受得了眼前人已非彼时人的事实。
他摸不透对方的脾气秉性,更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但正如薛良所说,能到他这个位置的,肯定不是省油的灯。小外甥女霍书盈还在他手上,他不能轻举妄动。
他正冥想,唇上忽然一热,反应过来是程枭的手指在摩挲他唇后向旁边一躲。“程枭。”
孟怜笙语气仍然冷淡,可背在后面的手却攥紧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孟怜笙空了两秒,对方没动静,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用又道:“更不要做令我恶心的事,你应该知道我,要是被逼急了……”
“一个孩子而已,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孟怜笙汗透了内衫,一边怕力度不够,一边又怕程枭真的会对霍书盈下手。他眼睛被蒙所以表情看起来依然镇定,他承认这么说有赌的成分,但面对一个对他有觊觎之心且思想异于常人的疯子,他只能赌。
“昭昭怎么不叫我阿渺了?”
孟怜笙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当下无语。
良久,他才道:“因为你不是以前的阿渺了。”
“我若是从前的阿渺,我活不到今天。”
孟怜笙同意道:“你说的对。”
他话锋一转:“可我也不是从前的昭昭了,你如此偏执,又有什么用?”
说起来,他不过是在最善良的时候遇到了最落魄的他罢了。
“你是你,跟你是不是从前的昭昭没有关系。”程枭嗓音低沉暗哑:“我喜欢你,我有什么错?”
“那我有什么错?只因为被你喜欢就要放弃我本来风平浪静的生活?”孟怜笙没问程枭为什么当时会喜欢年仅十岁的他,因为他知道程枭不正常。
孟怜笙没想过,他喜欢薛良世人觉得不正常,当十几岁的程枭喜欢十岁的他时,他便也成了“世人”。
程枭把玩着手串:“昭昭,我没叫你放弃任何啊。”
孟怜笙被珠子相撞的声音搞得心烦:“不要狡辩,你绑架了我。”
程枭:“我不过想请你来玩,怎么叫绑架?”
孟怜笙闭了嘴,他错了,他受制于人,不该逆着对方说,他只盼薛良早点凯旋,过来接他回家。
而此刻被他盼着的薛良,正在交通壕里举着望远镜观望对面,他骂了句脏话,将望远镜交给一旁的四团营长蒋遥,并说:“小蒋,你带着三营去东北方埋伏。”
蒋遥脆声答“是”,马上执行了薛良的命令。
薛良摩挲着手枪扳机,悄声问一旁的贾涟舟:“三营的人都安排好了吧?”
贾涟舟在手掌上转着枪道:“当然了,不然白陪你演这么长时间戏了。”
薛良嫌弃地瞥了他手一眼:“稳当点。”
贾涟舟立刻不转了。
薛良不放心孟怜笙,问:“我家里没什么事吧?”
贾涟舟睁眼说瞎话:“挺好,都挺好的。”
战斗依然在进行中,战场地处晋绥边界的北堡镇,晋军在石砌边墙内部打防守战,他们的后方是偏头关。
日暮黄昏,孟怜笙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总之是程枭的庄园,封宁太大了,因为眼睛被蒙,对方可能绕了很多条路,他不能根据车程推断出这里有没有出市中心。
程枭的这栋别墅单论装潢可以说是奢华且温馨的,但孟怜笙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一点感受不到温馨,他刚进门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了,所有房间的墙上都挂着他的照片,穿戏装在台上的,穿长衫在外面的,还有他跟薛良的……看角度很多都是偷拍。
房间衣柜有他从前不要的旧衣服,令孟怜笙不适的是,这些衣服的大小囊括了他十五六岁一直到现在的所有,也就是说,程枭在他十五六岁时就一直蛰伏在暗处窥伺着他。
整栋房子里的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甚至连脚步声都很少产生,很难以置信,如此宽敞明亮的居室竟然死气沉沉。
吃晚饭的时候程枭回来了一趟,孟怜笙现在行动受限,除了一小时的放风时间,几乎是不被允许出门,这样形同软禁的生活他已经过了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