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 穿成病弱书生郎后 - 旧酿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19章

如司逸所料,门扇甫一打开,无患居堂前垂挂的灯笼便将老叟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

她裹着件浆洗得发白的棉麻夹袄,枯瘦的手指紧攥衣襟,身子在入了秋的夜风里微微打着颤。

简言之见状立马侧身讓人进门,老叟混浊的眼中盛满歉意,也不坐,瑟缩着脖颈低声道:“这么晚还来打搅实在对不住,只是高热总褪不下去,老婆子年纪大了,怕拖久了越发不好,这才冒昧前来想讨服疏散的藥、咳咳咳.....”

她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随之涌起潮红,半晌揩揩额角沁出的虚汗,扶着桌边方勉强站稳。

“老人家快坐下说吧。”司逸正准备診脈,不想简言之不动声色的拦了他一把,司逸会意,默默退后半步把桌案给讓了出来。

简言之指腹搭上老叟腕间,細細探究下不觉心头一沉。

是风寒。

和司逸脈案簿上记录的一样,是最常见的那种风寒。

见简言之眉头紧锁,老叟紧张的声音都滞涩了:“怎、怎么了?大夫,我这病......”

她生怕自己得的是什么拖时日的痨疾,对于穷苦人家来说,病若真重到没几日活头了反倒还要叫人好受些。

怕就怕明知有一线生机,却只能因为贫穷而眼睁睁的煎熬等死。

简言之强压下思绪,嘴角扯出个安抚的笑:“您的病没甚大碍,就是尋常风寒,回去多吃两剂藥发出汗来就好了。近来季节交替,多病频发,为防再度傳染,您切记要少与人接触,哪怕在家也最好分开饮食。”

说完简言之讓司逸去取活气通经的藥草来,老叟望着那一挂足七八贴的藥包有些惴惴:“这么多.....小郎君,怕是老婆子的病難好,一两剂药不管用了?”

“不是不是!您没听简大夫说近来换季多病频发么?这些药您拿回去给家里人分分,都提早预防着别叫他们也被傳染了。”

司逸故作轻松的语气打消了老叟疑虑,又听简言之说不额外多收药钱,她忙双手合十谢菩萨保佑,而后提着药包万般感激的去了。

老叟粗布鞋底摩擦石板的声响渐行渐远,梁仲秋送客回来时,只见屋内烛影摇曳,简言之盯着案上的脈枕出神,司逸则抿紧唇瓣,反复翻检药柜里的药材。

这种风雨欲来的沉闷很難不让人感觉到压抑,梁仲秋深深吸气,尽量让喉间不那么发紧:“振作些嘛……你们也别把事情想象得太糟糕了,至少目前看来只是普通风寒,没准吃过几剂药就会好了呢?”

司逸很想反驳,许多傳染面广的疾疫刚开始都是这种症状,人会高热、头晕、鼻塞喉痛。

谁也猜不到风寒过后会变成什么情况,有可能会治愈,也有可能会变成骇人听闻的恶疾。

但他看着简言之沉默不语的样子,觉得现在就胡乱推测未免有点太过危言耸听,因此垂眸思忖须臾,只轻飘飘回了句:“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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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回到小院的时候,外边已然是暮色深沉了。

沈忆梨还没睡,燃着几盏暖黄色灯烛,正倚在枕上翻开话本。

见他回来,小哥儿利索滑下床,光着脚丫子就迎上去:“怎么回来得这样晚,累坏了吧?我给你煎了糖心荷包蛋,再煮碗你爱的青笋肉丝面,好不好?”

简言之看上去有些疲惫,他浅浅一笑,捏了捏沈忆梨脸颊上的软肉,温声数落:“又不穿鞋,和你说过多少次寒从脚底生,一点都不听话。”

“听话听话!我最听话了!”沈忆梨嘻嘻笑,白嫩的脚掌在地垫上连踩直踩:“喏,这两天閑着,我用窝棚里的鸭毛编了张毯子,软得很。你老不回来我担心你嘛,有了毯子就不用弯腰穿鞋啦,你看你一回来我就能跑到门边去,是不是很好?”

自家夫郎甜甜的撒娇让简言之忍不住笑开,他把人扶回床上,用棉被裹成粽子,只留出一双灵动有光的眼眸眨巴眨巴。

沈忆梨沉浸式享受着他夫君的亲昵温存,像只小猫儿般,被呼噜头还餍足的拱了拱简言之掌心。

摸着小哥儿柔软的发丝,简言之倏然道:“阿梨,你想不想去颐水鎮玩一趟?阿娘的娘家在那儿,可以请她探亲时带你一块去。”

前一阵鄭庭大婚,鄭夫人娘家那头受邀来了不少亲眷。姊妹们难得聚在一处本该好好叙旧,可操办婚事太过忙碌,都没能说上几句话。

鄭夫人出嫁多年,想念家中姊妹姑嫂想念得紧,索性约了等消停些回娘小住上一阵。

颐水鎮那边依山傍水,景致秀丽,家中还有一眼温泉汤池,很适宜需要安胎静养的小哥儿居住。

原先郑夫人也提过两回,但简言之每天都要给沈忆梨把个平安脉才能放心,加上沈忆梨也舍不得和他夫君分居那么久,是以都给婉拒了。

此刻简言之旧话重提,不免叫沈忆梨颇感意外:“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在家住着不好么?我有孕近四个月,胎像平稳,不用整日卧床了。可以做些轻便的活儿,为你减轻辛劳呢.....”

简言之心都要被他软软的语调给弄化了,对上沈忆梨茫然的眼神,他轻笑道:“没有,是怕你在家无聊,想着换个环境也许心情能更舒畅些。”

许是简言之眉宇间的愁色太浓,沈忆梨盯着他怔怔看了许久,摇头道:“不对劲。”

“胡思乱想,哪儿不对劲了?”书呆子努力放松眉结,只可惜收效甚微。

沈忆梨因而更加笃定:“就是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供应商那边生意没谈好?还是你在外头看到美貌姑娘想纳妾了?一定是....怕我动胎气所以想法子送我出去,准备等来日生下小知意再告诉我,好好好,玩生米煮成熟饭是吧——”

眼见小哥儿越说越离谱,简言之只得一记深吻打断他的臆测:“不是,都不是!阿梨,我是担心明望镇不安全,想送你出去避一避。”

本来这件事简言之也没打算瞒着沈忆梨,要让人心甘情愿的离开,只有实话实话。

“这几天镇上大量流传出风寒,导致铺子里的患者呈倍数增长。虽然目前症状仅仅只停留在风寒,但谁都无法保证接下来会不会是整个镇上的人都被传染,也不知这看似普通的风寒会不会发生病变。阿梨,你怀着身孕,我不希望你涉险。”

他这番话说的有些急切,而沈忆梨听完后默然半刻没开口,眼睑微垂的样子说不清是被吓到了还是在思虑其他。

简言之一叹,想宽慰小哥儿以他的醫术定能化险为夷,不料沈忆梨抬眸,神色竟十分清明:“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你心里能好受些吗?”

聪明人总能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

沈忆梨不想撒泼耍赖升华些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话,也不愿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劝说简言之跟他一起走。

尽管他的主观意愿还是不想让家里的任何一名成员置身险境,可简言之是从醫的。

医者仁心。

他更不想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看着简言之不断内疚忏悔,为当时的怯懦无尽惋惜。

“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不必觉得亏欠我,留在需要你的地方吧,我会为你照顾好我们的知意。”

沈忆梨抱紧简言之,将脸贴在他下颌边。带温度的呼吸自颈侧蔓延散开,有些痒,有些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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