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在简言之的带领下,铺子里过了几天有条不紊的日子。
每日上门求诊的人数还是只增不减,且脉象不管怎么诊就是普通常见的风寒。简言之无从进展,便只能按风寒先抓藥医治。
好在铺子里的夥计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并没有因为人多就产生出混乱。
不仅无患居门前是如此,就连鎮上其他医館也陆陆续续正视起这件事来。各大医館藥铺争相囤货,将原本价值几文一斤的藥草哄抬出数倍高价。
今日梁仲秋采买回来,一脸的忧心忡忡,顾不得把那几麻袋甘草放穩就叹起气来:“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往常甘草卖个八文一斤就顶破天了,今儿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二十文一斤。贵都不说,品质还算不得最上乘,再耗几天咱们铺子怕是连这种常见藥草都要供应不起了。”
他这话引得铺子其他人也是一脸凝重,吴婶儿啧啧两声,抓了把甘草片在手里细看:“品质确实比不上原先铺子里的那些,咦,供货的郑掌柜不是东家旁支么?他那里的药也没拿到好的?”
“现在每家医馆都在争抢能祛风疏散的药草,就算有好的又哪能全给一家,总不是每家分几斤好的再参杂些次等。就这几袋还是郑掌柜看在旁支关系上便宜了不少,否则按外头的市价,二十文只能买到一捏全是碎渣的下等货。”
梁仲秋无奈摆头,说起这些脸上的郁色更浓了:“不止是医馆药铺,我回来路过集市,那里人简直多到走不动路。为抢几颗青菜萝卜都恨不得大打出手,上百号人从集市中间一直闹到了路牙子上。”
这种场景不必他说眾人也大致设想得到,鎮子那么大,少不得有些消息灵通的人。
听闻风寒大范围席卷,为减少出门早早的就在家里囤上了米面油柴。
老百姓们见那些员外掌柜这样难免争相效仿,虽然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跟着照做肯定不会有错。
市面上拢共就那几样菜,一来二去可不是要为青菜萝卜大打出手。
简言之穩得了铺子里头不乱,却穩不住外头的百姓恐慌,听梁仲秋说还是有几个差役勉强在维持着秩序,这才稍稍松了点眉头。
“集市上的菜是难卖,慶杰你那可有难處?要是菜价上涨你多从账目上支些款项也无妨。成垣走前在铺子里留了现银,够我们应对一段时日了,再不然我那还有些积蓄,可以拿出来给大夥进行日常供给。”
徐慶杰是个沉稳做事的人,听闻这话重重摇头:“东家放心,我囤的菜够吃将近一个月的,暂时还不用动别處的银子。”
简言之听罢嗯了声,刚想叮嘱他后头若遇上难處就直说,大夥一起想办法解决。
阿昌先抢过话头:“慶杰哥能干着呢,自从前儿您给安排好事项,他就囤了好些能久放的菜,那些南瓜个个重得要两个人合抬,还有快赶上灶台大小的冬瓜。每天两顿饭换着花样搭配,做的菜好看又好吃,我们肚子能吃饱干活都有格外有劲了!”
阿昌不忙的时候会到后厨帮徐慶杰打下手,看着那些平平无奇的冬瓜南瓜在他手里变成美味佳肴,阿昌是打心眼里佩服。
再者徐庆杰实诚,从不在买菜的款项上虚报金额占便宜,还百般找门路为铺子省下不少花销。
这样本分不邀功,阿昌就越发愿意为只肯埋头做事的徐庆杰说话了。
徐庆杰被他夸的不好意思,憨厚挠挠头道:“几道家常淡饭而已,得亏大伙给面子不嫌弃,要是吃得惯,我再多做点拿手的菜给你们尝尝。我以前在酒楼任职时携带干过采买的活儿,认识几个同乡的货商,大伙都是一地儿来的,亏待谁都不会亏待了我去。”
在心绪起伏不定的时刻,能吃上顿饱饭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简言之深感让徐庆杰负责后厨事项的决定正确无比,因而浅浅一笑:“你只管好好干,你一心为着铺子着想,来日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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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被感染风寒的人数长期居高不下,但那些被确诊为风寒的人吃过药后病情略有好轉,更甚得一直没传出谁家因病死人的消息,百姓们的恐慌还是在连日平稳趋勢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沈忆梨也逐渐降低了防护等级,从完全隔窗交流变成了远远对坐。
简言之每天最放松的时刻就是看上自家夫郎两眼,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说上几句腻歪话。
每当这时沈忆梨就会故意说些‘你又错过了小知意在我肚子里捣乱’的话来怄书呆子,好几次简言之差点没忍住,想趴到沈忆梨肚子上去听动静,可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
“小鬼,明知我记挂得紧还不收敛些,倘若我真没忍住,把病气过给了你和孩子怎么办?瞧我这些天人都瘦了,你不心疼心疼我,也该心疼下咱家的小知意啊。”
对于简言之,沈忆梨自然是心疼的,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想给简言之留下念想。
简言之越是记挂就越是会护好自己,沈忆梨出不了门,所有的忐忑与担忧无处宣泄,便都化作了怄人的玩笑,好让他的夫君能在无声硝烟中平安归来。
“幸而局勢稳定,你能短暂的喘口气了。在正式进入深冬前还会回暖一阵,说不定等天气放晴,那风寒就能不治而愈了呢。”
“也许吧。”
简言之揉揉眉心,目光像羽扇一样温柔抚过沈忆梨的孕肚。
“你不用担心我,铺子里每日都用药草水熏蒸预防着,时至今日没一个人被传染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些药草水的确能起到不少消杀防疫的作用。你在家也要时刻当心,给你留的药草里添了几味宁息养神的香料,睡前熏一熏,对你入眠很有帮助。”
“再好的助眠香料都不及你躺在我身邊,真希望这场风寒快快过去,我现在已经无比怀念那种平静到无聊的日子了。”
许久不曾亲昵相处,积压的思念催动着小哥儿,使他说得出这种曾经羞于直言的情话。
夹裹寒意的晚风围绕在他们身侧,搅动灯笼里的烛光忽明忽暗。被阴云笼罩的皎月好似极力想挣脱,低到枝桠间却只露出它惨白的邊缘。
可惜终究天不遂人愿。
司逸几近砸门的声响惊起鸦雀,发出阵阵尖锐啼鸣刺破夜空。
简言之起身拉开院门,司逸满头大汗,来不及喘匀粗气和里面的沈忆梨打声招呼,拉起简言之就要走。
“别急,有话慢慢说,我得先知晓情况,再决定要如何应对啊。”
司逸脸色发白,扶门框的手颤得骇人:“你猜得没错,那风寒,果真有阶段性.......”
简言之听见这话下意识回头望向沈忆梨,小哥儿站在廊下看不清神情变化,只隔了须臾听见他輕叹一声,而后取过缝制的新氅衣缓缓走近。
“今晚怕是睡不成了,多穿些,别着凉。”
沈忆梨踮脚给简言之系上氅衣绳结,呼吸近在咫尺,这是这些天他们唯一一次近距离的接触。
简言之明白情势当前他不该对沈忆梨有任何亲密举动,哪怕一个不起眼的动作都有可能会变成一场无妄之灾。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小哥儿温软的身子落在怀里时,简言之心头的不舍达到顶峰。
却是沈忆梨先回过神来,温声催促:“去吧,我们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