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
桃子
棋盘中黑棋白子几番缠斗,最终还是宋光遥险胜一招。
摇着扇子看着小厮们收拾棋盘,宋光遥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得意。
江照云看着他,不免有些想笑,未免惹人羞恼,便扭过头含笑看向窗外。
窗外烈日炎炎,院内洒了满片金。一阵热风卷过,桃树下光影晃动,窸窣声扰了树上打盹的猫儿,惊出一声“喵呜”。
“怎么,大黑又胖了?”宋光遥顺着江照云的目光看去,正见大黑张嘴打了个哈欠。
“当心大黑听了挠你,”江照云笑道,“树上的桃子看起来很甜。”
桃树已经移栽几年,早便能结果,现下正是桃子成熟的时候,满树都是熟红如火的蜜桃。
“原来是馋桃子吃了。”宋光遥调笑两句间,银霜便已机灵的去摘了几颗桃子回来。
红透的桃子拳头大小,水洗后越发水灵。宋光遥没让人切,拿过个泛软的桃子递过去:“这个甜。”
桃子还没入手,江照云便已闻到甜香,接过桃子一口咬下,桃子丰盈的汁水霎时充盈在口中,绵软的桃肉入口即化,让人欲罢不能。
宋光遥顺着桃子上被自己咬出的缺口撕下一块桃皮,露出里面熟黄的果肉。
“前些日子吃还没这么甜软,”宋光遥三两口吃完手中的桃子,又接过湿帕子擦净手上黏腻的桃汁,“今日看来都熟透了,差不多要摘下来了。”
宋光遥惯爱吃熟透的软桃,故而他院中的桃子大多留到了现在。
江照云将桃核放进瓷盘中:“这么多桃子,一时半会可吃不完,这天又热,一不留神就要坏了。”
“府里这么多人,若敞开了吃,不消两天就能吃完,”宋光遥合起折扇,逗弄起跑到窗台上的大黑,“不过,我听说这桃子熬成酱滋味也不错,打算让厨房做来尝一尝。”
“熬成酱会不会太甜了?”
“唔,做来尝尝不就知道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只是都默契跳过了刘希一事,闲话时还不忘伸手左一下右一下逗弄窗台上的猫儿。
宋光遥就这么无所事事的过了上午,下午,一日,两日,一直到去书院的那天。
六月初八,农假结束。瀚海书院内,日出时分,各个课室便已喧闹起来。
宋光遥捏着块硬邦邦灰扑扑的抹布嫌弃的抖了抖,实在没能下得去手,转而掏出自己的帕子,打湿后勤勤恳恳的擦起满是灰尘的桌椅。
江照云见状,从自己怀中拿出块帕子扔过去,让人掩住口鼻,自己则后退两步躲开。
这一退,正巧被后桌补课业的安昊文抓住手臂。
低头对上安昊文恳求的目光,江照云无声叹气,弯腰替他讲解起来。
于是等宋光遥擦完两人的桌椅,环顾四周想要寻找自己的同桌时,便在身后看见了一个抱胸而立,垂眼旁观安昊文奋笔疾书的江照云。
宋光遥玩心一起,绕至江照云身后,轻声道:“小夫子。”
有热气从耳根后呼出,激得江照云不禁一抖,下意识往旁闪躲,回头一看,见宋光遥一脸坏笑,不由气的拍了他一把:“吓死人了。”
宋光遥笑着靠在他身上:“我可没放故意放轻脚步,都赖你太走神了。”
“你自己听听这话像样吗,”江照云横他一眼,“课室里现在也不是落针可闻。”
两人拌嘴几句,声音也不大,但叽里咕噜的声音却硬生生让安昊文停下了笔,擡起头来幽怨的看向他们。
宋光遥自觉闭嘴,拽上江照云回座位,手臂朝桌面一挥:“看,一点灰尘都没有,死角缝隙也干干净净,比上回你擦的好多了。”
每次假后回书院,学生们总要收拾收拾,宋光遥与江照云关系好,又是同桌,每回擦了自己的也不忘把另一人的也带上,一来二去的,两人便默契的轮流打扫。
只是在家被人伺候惯了的少爷们,只擦个桌椅板凳也左落下一个角右漏一个边,难得此次连桌腿都擦了个遍,宋光遥自觉无甚遗漏,顿时就抖起来了。
桌上的浅淡水痕早已干透,江照云不发一言,只默默将书本课业摆上桌面,同时又暗自在桌面左右摸索不停,就在宋光遥抖个没完时,江照云嘴角一扬,眼中满是揶揄。
宋光遥身后无形晃动的尾巴一顿:“不可能吧,我擦了三遍呢,不可能还有遗漏。”
话虽说的肯定,但宋光遥的语气却已迟疑了起来,伸手往课桌边缘下方一摸——指尖传来点点湿意。
擡手一看,指尖只有些微水痕。
“又耍我!”宋光遥气鼓鼓看着手指,眼珠一转,反手就将手掌往江照云脸上抹。
江照云自是不肯被他抹脸,向后一躲,也还起手来。
两人打闹间,也注意着分寸,没碰撞到身后的桌子,直到宋光遥瞥见安昊文收笔,才捉着江照云的手将人往后一压,得意的挑衅一笑。
江照云平日本就不太爱动弹,若是无事,能在书房坐上一整日,武艺也是学得稀松,和爱耍剑弄棍的宋光遥根本比不了,现下被他制住,既挣扎不开也没想挣扎,低头认输:“错了,不抹你了。”
宋光遥哼哼两声,见已有同窗好奇往这边看来,便也顺势放开了江照云。
两人后座的安昊文与陈方看了场戏,见宋光遥一听江照云的话便松了手,不禁调笑两句,又对江照云玩笑道:“如此轻易便开口认输,可不是你的脾气。”
江照云转转手腕,只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此言不虚。”陈方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几人假时各自有事,除却宋光遥与江照云常有往来,其余两人都未曾见上几面,趁着夫子们还未来,笑过几句后,也都闲扯起了别的话。
安昊文假里去相邻的宜平城看了自家小外甥,几个月大的孩子被养白白嫩嫩,见着人就笑,可稀罕坏了安昊文,愣是在姐夫家待了大半个月,若不是书院要上学了,还不舍得回来呢。也正是在那待的时间太久,参不透的课业也没来得及深究,只好今早急急来书院补了起来。
宋光遥三人家中都没这么小的娃娃,一时也都听得稀奇,陈方也是起了兴趣,插嘴了两句,只是他却不是说的别的,只问起些小娃娃的饮食起居和婆子丫鬟的照顾情况。
“我是假时在医馆里见多了带着孩子来看病的人家,故而好奇多问两句罢了。”陈方见几人一脸不解,挠挠脸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