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
急雨
屋外方才还烈日当空,不过吃下三两个荔枝的功夫,再往外一看,天色竟陡然阴沉下来,大风呼啸而过,吹的树叶簌簌作响。
“要下雨了,快叫人收谷,快!”
忽闻一阵喧哗,宋光遥不由皱眉,正想让人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就见江照云低呼一声“不好”,把手里的荔枝一放,眨眼跑出了门。
“这是怎么了?”宋光遥见状也顾不得剥到一半的荔枝,忙跟了出去。
一开门,不见江照云的身影,只见庄子里的下人个个拿着笤帚簸箕箩筐往院前跑,宋光遥看着这架势也知道是要做什么,也跟着跑去了前院。
前院此时已是忙的不可开交,十来个人乌泱泱的扫谷收谷,扬得灰尘满天。
宋光遥眼尖地在一群人中迅速找见边上正挥舞笤帚卖力把铺平的稻谷扫成一堆的江照云,也赶去帮忙。
江照云扫,他就拿簸箕装,铲起谷子往箩筐里倒,跟着的两个小厮也不知从哪拿了两把笤帚跟着一起扫。
“轰隆——”
雷声乍响,宋光遥被吓得一激灵,而后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江照云也因扫稻谷扫不干净,扫过的地面总留下些许谷粒而放下笤帚,拿起另一个簸箕和宋光遥一起装谷子。
“轰——”
又是一阵惊雷,雨顺势而落。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留下深色的圆形水迹。
宋光遥擡手遮住脑袋,牵着江照云跑回檐下躲雨。
这场雨来得声势浩大,不过顷刻间就濡湿地面,四溅的雨水汇集成一股股细流,往地势低的方向流去。
“雨来得太快了。”天色昏暗,江照云望向远处,喃喃道。
雨势太大,雨水连成线从檐瓦边落下,溅湿了石板路,宋光遥倚在柱子上,挠挠脖子,宽慰道:“好在我们收得及时,谷子也没淋湿。”
江照云点点头,又不由叹了口气,想再说些什么,一扭头却见宋光遥脖子上有几道红色抓痕,在玉白的肌肤上分外刺眼。
“这是怎么了?”江照云伸手在他脖子上点了点,“刚才在屋里还好好的,你自己挠的?”
宋光遥顺着江照云的手指低头,可惜压根看不见自己脖子现在是什么样子,就只好用手摸摸江照云手指轻点的地方,指甲划过肌肤,有点痒痒的。
“应该是刚才抓的,不碍事。”宋光遥满不在乎,顺手又挠了两下。
“越挠越红,一道道的看着怪渗人的,你也不疼?”江照云拍下他的手,皱眉,“许是刚才灰尘太大,扬在身上难免会痒,先去洗洗。”
江照云不说还好,一说自己也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脸上脖子上也隐隐泛痒,简直一刻都忍不了,推着宋光遥回了屋。
等到二人沐浴完,裹着一身热气从浴桶中出来,屋外的雨也停了,艳阳从层层乌云中冲破而出,散发出炽热的温度。
桌上的荔枝放置了一会儿,外壳已浮上一层水汽,摸着还带着微微凉意,宋光遥趁着这一点凉,三两下把剩下的几颗荔枝和江照云一起吃了。
“下了雨还是一样热。”宋光遥含着荔枝核,说话含含糊糊。
江照云坐在窗边,闻言朝外探了探头,屋外太阳虽大,但方才雨太大,地面湿的透彻,一时还没干。
“上午我还说晒谷子是个轻松的活计,下午就来了这么一场大雨,真是让我好好长了一番见识。”江照云盯着窗外一汪浅浅的小水洼,语气有些郁闷。
“夏日的天不就是这么变化无常,”银霜端着莲子饮进来,宋光遥吐出果核,拿勺子轻搅小盏中的银耳莲子,“这么些年来早该见怪不怪了,你今日怎么还感慨起这个来了?”
莲子饮清润可口,江照云喝了几口,胸口的郁气不由消散些许:“以前只想着下雨能凉快些,还天天盼着下雨,如今又觉这场雨有些不合时宜。”
宋光遥道:“因为刚才差点淋湿稻谷?”
江照云点点头:“若是方才收的不及时,就刚才的雨势,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这些谷子都淋湿。”
“可我们在雨前就都把谷子收完了不是?”宋光遥笑道,“刚才的雨下的也不算突然,雨前天色就已昏沉下来,给了我们反应的时间。”
江照云放下勺子,接过帕子擦手:“我是想着我们虽收完了,但总有来不及的人家,谷子淋湿了可是件麻烦事。”
“一般到晒谷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有人守着的,天色稍变,全家老少就齐上阵收稻谷,收完自家的也会去其他人手少的人家帮忙,只要不是毫无征兆便下雨,稻谷基本上不会被淋湿,毕竟都是干活的老手,经验很足。”宋光遥以前在庄子里也见过几回雨前抢收稻谷的场面,那叫一个忙而不乱,“再者,说到底天时终究不可为人力所变,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己所能把损失降到最小。”
江照云听完,若有所思,宋光遥见状也不扰他,撚过盘里粉糯的百果糕,配着新端上来的莲子饮一气吃了两盘。
“云云,地晒干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盏茶的功夫,也或许半个时辰已过,屋外的雨水被骄阳蒸干,地面又变回浅浅的青灰色。
“现在都已经申时还要去晒谷子?”江照云被宋光遥唤回神,透过窗纱见有三两个仆役又拿着稻耙簸箕不免有些疑惑。
宋光遥吃着葡萄含含糊糊道:“现在的天色,离日落还有一两个时辰呢,能多晒一会是一会,尽早晒干收仓才放心。”
江照云这才了然,又想着左右无事,也去搭了把手。
随着稻耙的翻动,聚集成堆的稻谷均匀地平铺开来,整个院落都是金黄一片,热风滚过,带来阵阵谷香。
突如其来的一阵雨,因众人的抢收得当,并未造成什么损失,往后的几日也未再下雨,依旧是日日是火轮高吐,庄子里的稻谷也就顺顺当当的晒干收入仓房内,再无半点波澜。
而稻谷收完,农假也已过了大半,离瀚海书院上学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傍晚,天边余晖尚存,红霞之中有一抹浅淡的银白若隐若现,一道黑影从天际划过,扑腾着翅膀在枝繁叶茂的树冠中停驻。
树下,宋光遥正弯腰拔草,暖色霞光泼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光。
擡手擦汗,光线还有些刺眼,宋光遥下意识遮了遮,便见江照云早已拎着水桶拿着长勺走到菜地另一头。
舀水、浇水,手腕一抖,水瓢里的水匀称地浇在菜地里,水珠从菜叶上滚落,坠入泥土中。
小菜园不算大,就是一桶水浇不了几下又得去前头井边打水,来来回回数次,江照云的裤腿都被水桶里湍出的水濡湿了一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