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

公交

早高峰的公交车像沙丁鱼罐头，每站都在挑战物理极限。许祈第n次被踩到脚，疼得龇牙咧嘴：“这破车该申请超载了吧？”

蔚然单手抓着吊环，另一只手护着书包里的竞赛资料。人群推搡间，他闻到各种气味混成的怪鸡尾酒——韭菜包子、廉价香水、还有谁家孩子漏了的酸奶。

“下一站下。”他声音闷在口罩里。

“别啊！”许祈趁机往他那边挤，“说好去新开的那家书店！”

急刹车来得突然。整车人像多米诺骨牌往前倒，许祈直接撞进蔚然怀里。薄荷混着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愣了两秒才跳开。

“操！谁踩我！”后排大妈开始输出，“没长眼啊！”

争吵像火星溅进油桶。瞬间点燃全车人的暴躁因子。司机习以为常地放大音响，凤凰传奇的歌声压过骂战。

许祈趁机又往蔚然身边蹭了蹭：“像不像丧尸围城？”

蔚然瞥他一眼：“你比较像。”

书店在五站外，但每站都挤上来更多人。许祈被个大妈的菜篮子怼着腰，苦着脸比口型：“要——死——了——”

蔚然突然转身，用后背替他隔出点空间。这个角度能看见对方微微汗湿的后颈，和随呼吸起伏的肩胛骨。

“谢啦。”许祈戳他脊梁骨，“回去物理作业借你抄！”

“不需要。”

急转弯时又一阵混乱。许祈下意识抓住蔚然书包带，指尖碰到什么硬物——是那本黑色日记本，居然随身带着。

“喂，”他凑近耳边，“今天写我什么？”

热气呵在耳廓，蔚然猛地偏头：“写你像沙丁鱼。”

“哇！好听的！沙丁鱼多可爱！”

旁边大叔突然开始外放刷短视频。魔性笑声和罐头笑声叠在一起，吵得人脑仁疼。许祈忍无可忍：“叔！能戴耳机吗？”

大叔瞪他一眼：“公共场合你管得着？”

蔚然突然开口：“民法典第1023条，噪声扰民可报警。”

大叔噎住似的闭嘴，灰溜溜调小音量。许祈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蔚律师威武！”

车窗外掠过补习班的招牌。几个穿校服的学生拼命追车，司机却无情地关上门。许祈看着他们沮丧的脸，突然说：“像不像上周追公交的我们？”

“你追的是冰淇淋车。”

“那也是车！”

阳光透过脏兮兮的车窗，在拥挤的车厢里切出光栅。蔚然微微眯起眼，看见灰尘在光束里跳舞。许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突然安静下来。

“好像......也没那么糟。”他轻声说。

报站声撕碎片刻宁静。新一轮挤撞开始，下车的人和上车的人卡在门口，像故障的齿轮。大妈们的菜篮子展开攻防战，芹菜叶子扫过许祈的脸。

“我靠！”他抹着脸跳脚，“这芹菜打人比周毅还疼！”

蔚然突然拽住他手腕往身后拉。有个拖行李箱的壮汉正横冲直撞，金属轮子碾过刚才许祈站的位置。

“谢、谢了......”许祈盯着自己手腕。那里还留着对方手指的温度，像烙铁烫过。

书店那站终于到来。下车像经历一场难产，许祈的校服扣子被拽掉一颗。他站在站台大口喘气，看着公交车吐着黑烟开走。

“活着真好......”他瘫坐在长椅上，“刚才有个大妈用肘关节顶我胃，绝对是练过的！”

蔚然整理着被挤皱的资料，突然递来颗水果糖。糖纸印着傻乎乎的兔子图案。

“哇！哄小孩呢？”许祈剥开糖纸，“不过我爱吃！”

阳光把站台照得发亮。他们并排坐着等下一班车，看车流像彩色河流般淌过。许祈晃着腿哼歌，跑调跑得离谱。

“喂，”他忽然用肩膀撞蔚然，“刚才为什么拉我手？”

“避免踩踏事件。”

“切——”许祈拖长音，“你就是担心我~”

蔚然站起身看站牌。耳廓在阳光下发着透明的红。

第二辆车空得多。他们并排坐在最后座，阳光透过车窗晒得人发懒。许祈歪头靠着玻璃打瞌睡，脑袋随着颠簸一点一点。

某个红灯时长了些。许祈的脑袋滑下来，正好枕在蔚然肩上。洗发水的柠檬味混着汗味，意外地不难闻。

蔚然僵着身子没动。直到许祈嘟囔梦话：“奶茶......加冰......”

书店比想象中小。旧书的气味像时光凝固剂。许祈直奔漫画区，蔚然在哲学书架前驻足。阳光从天窗漏下来，照亮飞舞的尘埃。

“你看这个！”许祈举着本漫画凑过来，“像不像你？”

翻开的那页画着个面无表情的学霸，眼镜反着寒光。蔚然合上书：“不像。”

“明明一模一样！”许祈笑着躲开他的肘击，“连推眼镜的动作都像！”

旧电扇在头顶吱呀旋转。他们并排坐在地板上翻书，手肘偶尔相碰。许祈看到搞笑处憋不住笑，肩膀抖得像触电。

“喂，”他忽然压低声音，“那对是不是在约会？”

角落里有对穿校服的学生，头靠着头看同一本书。女生笑着往男生嘴里塞薯片，男生耳尖红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