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

恭喜

期末成绩单贴在布告栏上的那个下午，蝉鸣声嘶力竭地撕扯着空气。许祈挤在人群最前面，手指顺着排名表往下滑，在第二行的位置停住。

“哇哦——”他吹了声口哨，转身蹦起来挂到蔚然身上，“第二！看见没！第二！”

蔚然被撞得后退半步，手悬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看见了。”

“蔚老师牛逼！”许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晃悠，“我物理居然及格了！”

围观的人群发出善意的哄笑。段宏深举着手机录像：“祈哥，注意形象！”

许祈跳下来抢手机：“删掉删掉！这段不许外传！”

阳光把柏油路烤出氤氲的热浪。蔚然看着许祈在人群里打闹，校服后背被汗洇出深色的痕迹。那个总是翘起的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栗色的光，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请客！”苏满旭勾住许祈脖子，“必须烧烤摊走起！”

“请请请！”许祈笑得见牙不见眼，“把蔚老师灌醉！”

最终去的还是便利店。槿姨早就在冰箱上贴了“恭喜”的便签，关东煮锅咕嘟冒着加倍的热气。

“两份萝卜，”许祈扒着柜台点单，“都要最大块的！”

蔚然默默把冰乌龙茶放在柜台。槿姨眼睛弯成月牙：“小然今天喝冰的庆祝？”

“我请客！”许祈抢着扫码，“蔚老师随便喝！”

冰柜的冷气混着食物热气，在店里织成奇妙的温差。三人挤在窗前的高脚凳上，许祈的关东煮杯很快见了底。

“所以，”槿姨擦着杯子，“暑假什么打算？”

许祈咬着竹轮含糊不清：“先睡三天三夜！然后......蔚老师补习班继续开课不？”

蔚然捏着茶杯：“看你表现。”

“我表现可好了！”许祈举起成绩单，“进步奖得主诶！”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周毅带着一身热气走进来，头发染回了黑色，耳钉也摘了。

空气微妙地凝固了一瞬。许祈下意识坐直身子，竹轮掉进汤里溅起汁水。

“恭喜。”周毅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考得不错。”

许祈愣了两秒，突然笑起来：“你也是啊！听说进前五十了？”

周毅摸了摸鼻子：“四十九。”他转向柜台，“老规矩，槿姨。”

槿姨自然地递过烟盒，又收回手：“差点忘了，戒了是吧？”

“嗯。”周毅拿了瓶矿泉水，“走了。”

玻璃门合拢时，许祈长长舒了口气：“吓死我了......”

“怕什么？”蔚然问。

“怕他找我打架啊！”许祈比划着，“上次网吧之仇还没报呢。”

槿姨笑着摇头：“小毅最近懂事多了。”

夕阳透过玻璃窗，把三人的影子投在货架上。许祈突然安静下来，手指绕着吸管打转。

“其实......”他声音低下去，“我爸说考不进前十就送我出国。”

蔚然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冰块在杯壁撞出细碎的声响。

“吓你的吧？”槿姨擦杯子的动作慢下来。

“不知道。”许祈把吸管咬得扁平，“他连学校都看好了。”

暮色渐渐漫进来，给便利店镀上柔和的暖光。蔚然看着窗外川流的车灯，突然说：“你不会出的。”

“为啥？”

“物理卷最后大题，”蔚然语气平静，“我少估了十分。”

许祈猛地擡头：“你故意的？！”

“算错了。”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冰柜工作的嗡鸣。许祈张着嘴，像条缺氧的鱼。槿姨突然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蔚然你——”许祈扑过去掐他脖子，“害我白担心这么久！”

打闹间碰翻了关东煮杯，汤汁在柜台漫开深色的痕迹。槿姨一边擦桌子一边笑：“孩子们，孩子们......”

路灯次第亮起时，三人站在便利店门口道别。许祈突然说：“槿姨，能存点东西在你这吗？”

“又是游戏机？”槿姨挑眉，“上次被你爸发现差点拆了我这店。”

“不是......”许祈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盒，“这个。”

铁盒锈迹斑斑，贴着各种动漫贴纸。槿姨接过盒子晃了晃：“什么宝贝？”

“黑历史。”许祈耳朵微红，“等我大学毕业再来取。”

回程的路被路灯照得通明。许祈踩着蔚然的影子往前走，突然哼起跑调的歌。

“喂，”他撞撞蔚然肩膀，“暑假真给我补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