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

很远

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蔚然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沙沙的声响。许祈趴在对面的桌子上，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却落在蔚然低垂的睫毛上。

“这道题，”蔚然突然开口，笔尖点了点许祈的试卷，“你用了最麻烦的解法。”

许祈回过神，凑过去看：“那该怎么解？”

蔚然拿过他的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三行公式：“这样至少节省五分钟。”

许祈盯着那几行字看了会儿，突然笑了：“蔚老师教得真好。”

“专心点。”蔚然把笔扔回去，“期末成绩还想不想看了？”

“想啊。”许祈撑着脸，“不过我更想知道，暑假你要去哪？”

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蔚然垂下眼睛：“还没定。”

“跟我去旅行吧。”许祈说，“就我们两个。”

图书馆的钟声在此时响起，惊飞了窗外的麻雀。蔚然合上书：“该走了。”

雨毫无预兆地下了起来。他们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雨水在台阶上溅起水花。许祈突然拉起蔚然的手腕冲进雨里。

“你疯了？”蔚然试图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跑快点就不淋雨了！”许祈大笑，雨水顺着他发梢滑落，消失在衣领里。

他们一路跑到公交站台，浑身湿透。许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睛亮得惊人：“像不像在逃命？”

蔚然喘着气，衬衫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像两个傻子。”

公交车迟迟不来。雨幕中的城市变得模糊，路灯在水洼里投下破碎的光影。许祈突然安静下来，轻声说：“蔚然，我们要走很远很远。”

蔚然转头看他。雨水顺着许祈的脸颊滑落，像眼泪，但他却在笑。

“去哪？”蔚然问。

“不知道。”许祈说，“但一定要很远。”

公交车终于来了。车厢空荡荡的，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水珠从发梢滴落，在座椅上洇开深色的痕迹。许祈靠在窗上，哼着一首不成调的歌。

蔚然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忽然想起许祈说过的话。逃跑的人就像候鸟，永远在寻找，永远在离开。但他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人不是候鸟，他们是风，推着候鸟往更远的地方飞去。

“给你。”许祈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是一颗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皱的奶糖，“最后一块了。”

蔚然接过糖，糖纸黏糊糊的粘在手上：“哪来的？”

“莫弦给的。”许祈眨眨眼，“不过我现在给你了。”

糖很甜，带着香精的味道，融化在舌尖。蔚然看着许祈的侧脸，忽然说：“好。”

“好什么？”许祈转头。

“去很远的地方。”蔚然说，“就我们两个。”

公交车到站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夕阳破云而出，将积水照得闪闪发光。许祈跳下车，转身朝蔚然伸出手。

“那就说定了。”

蔚然看着那只手，掌心还有雨水未干的痕迹。他轻轻握住，然后很快松开。

“说定了。”

他们沿着湿漉漉的街道往前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经过一家书店时，许祈突然停下脚步。

“等我一下。”

他跑进书店，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本破旧的地图册。

“选一个地方。”许祈翻开地图册，页角已经卷边，“去哪都行。”

蔚然随手一指：“这里。”

许凑过去看，笑了：“沙漠？你想热死我？”

“怕热就别去。”

“去。”许祈合上地图册，“沙漠就沙漠。”

路灯次第亮起，飞蛾围着光打转。许祈哼着歌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问：“蔚然，你相信有平行世界吗？”

“理论上可能存在的。”

“那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可能已经走得很远了。”许祈倒退着走路，眼睛亮晶晶的，“也许正在沙漠里看星星。”

蔚然没有回答。但他想，也许在这个世界也可以。

到家门口时，许祈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塞给蔚然：“给你。”

是个指南针，旧旧的，玻璃表面有细微的划痕。

“我爷爷的。”许祈说，“他说拿着这个就不会迷路。”

蔚然握着指南针，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要带我去沙漠啊。”许祈笑起来，“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蔚然低头看着指南针，指针微微颤动，最终稳稳指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