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续)
信(续)
燕秋,信纸快写满了,指尖沾着的墨水也干了大半,窗台上的薄荷茶凉透了,我却还想再跟你多说几句。
昨天从苗圃回来时,我特意绕去巷口的杂货店,买了你爱吃的硬糖,橘子味的,就放在花坊柜台最左边的抽屉里,你忙起来总忘了喝水,含颗糖能润润嗓子。还有陈奶奶上次说的,给花除虫要用草木灰,我已经装在布袋子里,挂在后院的石磨旁边,记得别让雨淋着。
我好像还没跟你说,上次你感冒时,我煮姜糖水用的那个粗瓷碗,碗底有个小小的“秋”字,是我特意让杂货店老板找的,想着以后咱们用这碗盛糖水,盛桂花粥,盛一辈子的热乎饭。现在那碗在厨房的橱柜里,你下次用的时候,记得多洗两遍,碗沿有点糙,别刮着嘴。
巷里的桂树该打花苞了吧?去年咱们一起摘桂花时,你踩着小凳子,我在下面接,桂花落在你头发上,我笑着帮你拂掉,你却趁机往我衣领里塞了把桂花,痒得我直躲。那天的桂花酒还剩半坛,在储藏室的角落里,等明年秋天,你要是想我了,就倒一杯,就着桂花糕喝,就当我还坐在你身边,跟你一起闻着桂花香,聊着花坊里的事。
我把笔记本的最后几页留空了,你要是想跟我说说话,就写在上面。比如茉莉花开了,比如孩子的小衣服做好了,比如巷里又添了新邻居,你都可以跟我讲。我知道,你不擅长写字,可哪怕只是画个小太阳,画朵小茉莉,我也能懂——就像以前我画花坊的样子,你总能一眼看出我没画完的秋千,没写完的“咱们的家”。
燕秋,我走的时候,怀里还抱着那包茉莉苗,根系上的湿土蹭在我衣服上,凉丝丝的,像你以前帮我拂掉肩上的花瓣时,指尖的温度。我想着,等回到花坊,你肯定会笑着接过苗,说“芊满,这苗真壮”,然后咱们一起在后院挖坑,一起浇水,一起等着它开花。现在,就拜托你替我把这苗种好,等夏天花开的时候,风会把花香吹到每个角落,那就是我在跟你说“燕秋,我回来了”。
笔握不住了,台灯的光也开始晃。燕秋,我真的要走了。你别站在花坊门口望,别对着石磨发呆,别总翻我的笔记本翻到哭——我不喜欢看你难过的样子,我喜欢看你蹲在月季丛前,笑着说“芊满,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喜欢看你跟巷里的孩子开玩笑,把薄荷糖塞给他们;喜欢看你把花坊打理得热热闹闹,让每个来买花的人,都能带着花香和暖意走。
燕秋,记住,我从来没离开过。我在茉莉的花瓣里,在桂花的甜香里,在薄荷的清凉里,在你每天喝的茶里,在你每晚看的星里。以后你走在巷里,听见有人喊“燕秋”,别回头太快,或许是风带着我的声音,在跟你打招呼;以后你打理花坊,看见有片叶子轻轻碰你,别觉得奇怪,或许是我在帮你拂掉肩上的灰尘。
最后,再跟你说一次:燕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种花,好好过日子。要是遇到能陪你一起蹲在花坊里看花开的人,别犹豫,别害怕,像当初你接纳我一样,接纳她的温暖。你们一起把花坊的日子过好,一起等桂树开花,一起喝桂花酒,就是对我最好的念想。
我把那串茉莉手链放在笔记本的夹层里了,手链上的小珠子,是我一颗一颗挑的,每颗都像咱们一起看过的星星。你想我的时候,就戴上它,就当我的手,还在牵着你的手。
燕秋,再见啦——不是再也不见,是下次在花香里,我还能笑着跟你说:“燕秋,你看,咱们的花开得真好。”
芊满
于晨光漫进窗棂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