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37又一个下城学生

第37章37又一个下城学生

一到下雨天，下城很多老旧的房子就会漏水，又因为处于地下，排水系统早就没有了维护，经常会出现淹水的情况。

这个季节，柯向宇家的房子经常会经历淹水，最先是天花板开始渗水，再接着是门口的下水道排泄不出去的水倒灌进家里。

他父母作为环保局的工人，其实很早就有能力在上城的第十七街区买房子，老两口甚至还去看过房子，但当时柯向宇在下城高中里面成绩很好，他们想着把钱留给他读书，为他谋得一个好前程，工程学院的录取名额他让给了安宁，两老也知晓这个情况，于是他们准备花钱送他去上城其他的学校，但柯向宇拒绝了，他选择去了下城的治安所，那并不是一个有前途的地方。

对于他和安宁之间的事，柯向宇的父母一直都很清楚，高中的时候安宁很长时间都住在他家，他的父母每天下班买一些他们平日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食物回来给安宁补身体，因为安宁看上太过瘦小不健康。

比起自己的父母，安宁的父母算是比较糟糕的父母，没有正经工作，没有稳定收入，安宁的学费都是靠他自己一边读书一边打零工挣来的，甚至他的父母还想过将他卖给上城人，因为安宁长得很漂亮。

可以说，安宁的整个高中，几乎都是柯向宇的父母在照顾他，就像照顾另外一个儿子一样。

他们之间的关系，柯向宇的父母从来没有多问，在听柯向宇说把工程学院的入学资格让给安宁后，也只是欣慰地说：“宁宁需要读更多的书以后好有一份轻松的工作，向宇块头大，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干点苦力活。”

当时的安宁跪在他们的面前哭着说：“叔叔阿姨，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挣钱，来养你们，也来养向宇的，我会让你们住上上城的房子的。”

这一天的雨下得紧密又急促，早上给李睿录完口供后，安宁就看出来柯向宇愁眉不展，他问了几次，柯向宇都是说没什么。

一直快到了晚上，安宁抽着烟，平静地说：“向宇，你回家去看看吧，我们在这里躲了快两个多月了，他们哪怕告诉叔叔阿姨不用担心，可他们肯定还是会担心的。”

柯向宇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事的，他们知道我们已经长大了。”

“一到雨天，你们家的房子天花板就会开始渗水，你们每次都要用隔水布把床家具那些东西都盖起来，雨要是下得太大，门口的下水道里的污水就会漫进来，整个房子腥臭冲天，可你的父母，还有你，总是乐呵呵地一起窝在沙发上，等雨停，等水退，然后又一起清理。”安宁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被柯向宇带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下雨，他看到他们一家三口那个状态后，他忽然就不知道自己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了。

安宁吻了吻柯向宇的手指，“没有认识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其实在下城也可以好好生活的，我有时候在想，其实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或许现在过着很顺利的人生，你或许会娶一个女孩子当妻子，你也或许早就住进了上城……”

柯向宇猛地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宁宁，不要说傻话，我很喜欢你，我父母也是，他们很早很早就认可了你。”

安宁羡慕地说：“那是因为，他们爱你，他们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才会跟你一样喜欢我，他们让我知道，原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我的父母一样的。”

他从柯向宇的怀里起身，这些日子他的状态看上去好了很多，毒瘾发作的时候也能稍微控制，阿洛伊斯说再坚持坚持，身体应该就能恢复健康。

这期间，他好几次想要和柯向宇亲近，但都被柯向宇以他的身体没有恢复拒绝了。

安宁解开身上的睡衣，在这里托唐焱的福，安德蒙让人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吃的用的应有尽，安宁没有沾染毒品后，身上还长了一些肉，可在柯向宇看来还是太瘦了。

脱光身上的衣服站在柯向宇的面前后，安宁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柯向宇坐在床边没有动，手指不由紧了紧，安宁走上前跪在柯向宇的面前，刚想要擡手解开他裤子的时候，柯向宇抓住了他的手。

他没有欲念，要是在以前，两个人独处，哪怕安宁穿着衣服他都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可现在，他的身体再也没有办法对安宁有任何反应。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那日看到安宁的伤口。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可以想象到在他看不到的时候他最为珍视的爱人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只要一闭上眼睛，早上录口供时安宁说的每一句话都还言犹在耳。

安宁错愕地擡起头，他红着眼睛看着柯向宇，“我明明都说了，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不会再要我了对吗？你嫌我恶心对不对？”

柯向宇不敢跟他直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亲爱的，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安宁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是不是只要我想跟你做这样的事，你就会想起我被那么多人玩弄过？你在我身边躺了这么久，有没有变化我心里清楚得很！”

开始戒毒后，安宁的情绪经常处于易怒暴躁的状态，面对自己的爱人他已经在极力克制，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发作了出来，“柯向宇，你没有必要那么善良的，我们相爱过，不代表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你也没有必要忍着恶心留在我身边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柯向宇也忍不住发作起来，他对安宁的确很长时间没有了欲望，可不是因为嫌弃他脏，在他眼里安宁是受害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遭受了创伤，他没有欲望，是因为他痛恨自己无能，一想到自己珍视的爱人遭受这样的折磨，他根本没有任何想要跟安宁亲近的欲望，他只想如何将那些坏人绳之以法。

可现在他只能和自己的爱人躲在这里，明明他们才是受害者，这种无能为力的痛感让柯向宇备受打击，哪怕作为下城人受到上城人的歧视他都没有在意过，或许以前的人生过于平淡，以致于接触到这样的阴暗让他措手不及，甚至到了现在都无法接受。

从那天闯进工程学院开始，柯向宇的心里就攥着火，当时因为安宁的身体和心理都格外脆弱，所以再怎么想要冲动发泄都压了下来，此时面对安宁的不依不饶，柯向宇越发痛恨自己的无能。

安宁冷笑起来，“我难道说错了吗？我和你从高中就在一起，你在我面前一直都充当着救赎者的身份，我给了你这一份优越感，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只是突然保护不了我了，于是觉得自己无能，但是又因为骨子里的善良，所以就连嫌弃我想跟我分手都说不出口，柯向宇，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只要你说你嫌弃我，我现在就走。”

“我他妈从来没有嫌弃你！”柯向宇暴怒起来，“我也不是以什么救赎者的身份，我他妈是真的爱你……”他忽然觉得痛苦极了，安宁受到了伤害，他何尝没有，两个都受了伤害的人竟然在这里针锋相对。

“可你以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爱我了……”安宁笑着笑着就哭了，他哭得很平静，捡起地面上的衣服套在身上后，他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你回去看下叔叔阿姨吧，我们两个或许都要冷静一下。”

柯向宇站在原地没有动，安宁擦干眼泪擡起头露出笑容，“你在这里，只会时刻提醒我，我太脏了，我们其实很久没有这样朝夕相伴过了，以前我很奢望，可现在对我来说却是一种折磨，向宇，我需要冷静。”

柯向宇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无力地将头放在了安宁的膝盖上，“你说得对，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宁宁，你相信我，等这一切解决了，我带你离开奥德赛好不好？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

安宁抚摸着他短而硬的头发，这是他今天早上刚给他修剪过的，好让他看起来有精神一些，“好，回去看看吧，替我跟叔叔阿姨问句好。”

柯向宇离开之前，再三交代让他好好休息，他明天一早就会回来，安宁笑着听着他吩咐，等他说完后，在他的唇边落下了一个沾了烟味的吻。

雨持续了一夜，整个奥德赛被雨水冲刷后都开始显得格外干净，很多肮脏和污秽都顺着雨水流进了下水道。

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整个奥德赛的时候，拿破仑皇宫那一带的街道上躺着一具冷冰冰的漂亮尸体，地面上的血迹都被雨水冲刷干净，就连尸体都被雨水浇得发白，是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临死前不知道是因为幸福还是因为释怀，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