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35这样的人不值得脏你的手
第35章35这样的人不值得脏你的手
临近城市的边缘地带，街道的灯光就变得稀稀拉拉，间或在巷子深处还能听到枪声，以及飙车党马达的轰鸣声和不明所以的欢呼声。
唐焱右手握着方向盘，在城市边缘地带自动驾驶有时候会失灵，夹着烟的左手放在车窗上，潮湿的风夹杂着些许腐臭的味道吹进车厢里，躺在后尾箱里面的爱默生身上的味道同样恶心难闻，是车内换气系统打开后一时都没有办法消除干净的味道。
这个城市每天都会有不少人死于非命，或吸毒酗酒而亡，或死于黑帮，或抑郁自杀等等，可爱默生至今还活得好好的，有一阵子，就连唐焱都快要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战时整个地球表面百分之九十的土地和海洋几乎都遭受了炮弹的袭击，从后面的战时视频来看，那场战争就像是世界大国商量好了一般，几乎是同一时间以雷霆速度发动了多线战争。
那一场战争的导火索是什么没有人清楚，但从各国投入的人力物力来看，大有一种要跟这个地球同归于尽的错觉，世界近百分之八十的城市在大战中直接消失了踪影，很多小国也在地球上彻底失去了名字，人口的骤减，物资的缺乏，在很长的时间里，幸存下来的人一度觉得到了世界末日。
战后大国重新进行了全球资源的占据和分割，但战时对于人类生存环境的破坏导致在很长的时间里，人类在地表根本无法生存，移民其他星球的想法至今没能实现，人类在很长的时间里活得就像阴沟里的老鼠。
当了司法部部长，摒弃了那些天真的念头后，唐焱仿佛在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他以前想不明白的事。
20出头的时候，唐焱问外公：“那一场战争的意义是什么呢？人类新的居住地还没有找到，核武器对于生存环境的影响无法修复，当时你们有想过战后人类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当时外公只说：“每一场战争的背后，都牵扯太多的利益。”
进入了这个城市管理核心圈后，唐焱才意识到，每一场战争的发起是对这个世界资源的重新分配，而战前世界陷入了巨大的经济危机中，人口过多导致资源的分散，资源的分配不均又让社会陷入了巨大的动荡之中，当时世界大国几乎都处于对外战争不断，对内镇压不断，国际紧张局势和社会矛盾的加剧仿佛陷入了根本无法调和的阶段，这一场战争是由几个大国的领导人在进行了电话会议后商讨出来的结果，他们甚至很早就在地下开始重新建立城市。
战争发动之前，只有少部分的人进入了地下城。
那一场战争，世界人口骤减了百分之六十，几乎都是一些没有任何技能学历也不高的普通人。
而对于这些普通人，有政治评论家尖锐地说：“他们不过是社会的蛀虫，优胜劣汰，从来如此。”
接着，那些提前住进下城的人，又开始进行了新的一轮淘汰，战争的发动者和获利者在战后又重新回到上城，而下城人的死活又开始显得不值一提。
在军事学院的时候，唐焱和阿洛伊斯能处到一起，有一个最直接的原因是，他们都曾经想过真的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去改变这个世界。
核辐射对人体的危害还在持续，上城人通过特殊的衣服材质和定期提供的药品还有健康的食物可以抵抗这些，但下城人根本得不到这些，他们甚至连温饱都是问题。
阿洛伊斯一直都在研究如何通过改变人体基因来增强抵御辐射能力，这样一来不但可以缓解药品紧张的局面，减少不少人的负担，还可以控制辐射对人体的危害，减少因为核辐射而导致的各类疾病。
但他的研究被医疗部进行各种阻拦，甚至就基本的研究物料也进行各种借口不予调用，阿洛伊斯只能时不时去第十七街区的街头捡一些尸体用来做研究，为了研发药品，他自己曾经以身试药过很多次。
他们都对这个国家很失望，他们都还在想怎么救这个国家。
人人生而平等，怎么看都像个笑话，有时候唐焱也觉得这个年代，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车子驶出城市后就进入了荒漠地带，下过雨后这一带到处都是厚重的沙土味，四周昏暗一片，唐焱开着车灯吸完最后一口烟才缓缓下了车。
出租车司机到了第十八街区后就不肯再走了，李睿将钱包里的现金都掏了出来，“不够的话你给我一个账户，我明天再给你打，快跟上去！”
司机不情不愿地将他一个月都挣不到的现金塞进口袋里，“出了街区很危险，外面信号也很差，辐射又强，你三更半夜去那种地方做什么？还下雨了，听说黑帮经常在这些地方交易，很容易发生火拼……”
李睿才听不进去这些，他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快点，你再开快点！”
淋着雨阴沉着脸，唐焱将人不人鬼不鬼的爱默生从后尾箱里面拖了出来，常年酗酒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让爱默生身材佝偻瘦小，唐焱轻松地拽起他的衣领将他拖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重重地扔在地上后，爱默生清醒了过来，他摸着地面湿软的泥沙，又看着站在他面前根本看不清楚神情的唐焱，爱默生吓得坐起身往后退，“唐焱，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哪怕你是司法部部长，也不可以滥杀无辜。”
唐焱的头发被雨淋湿有些垂了下来，他想点根烟，雨下大后，烟很快就湿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把烟扔在了地上，“你无辜吗？”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俗话说，事不过三，我不动你，是念在你是睿睿的亲生父亲，没有你的确没有睿睿。”
唐焱有些不明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害他，他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爱默生听了他的话冷笑起来，“懂事？老子生的什么东西你能比老子清楚？我告诉你唐焱，你别以为李睿被你们养了这么多年他就能跟你们一样成为一个教养好的人，他跟他妈一样，都是该死的贱种，他从小就知道取舍选择，谁能保护他，他就会像低贱的母狗一样去讨谁的欢心，你肯定没见过他为了讨好我骂他妈妈是婊子的样子，那个时候他才三四岁，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们唐家父子？不过是因为你们能够给他更好的生活而已，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卑劣的贱种！”
唐焱默默地听着他说完，“这么多年，你不甘心，是因为你给不了他们母子更好的生活而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践踏和侮辱是吗？”
荒漠无垠，四周黑黢黢得可怕，车灯是唯一的光源，唐焱背着光，整个人都像是来自地狱的阿修罗。
唐焱越是平静，爱默生越是气急败坏，“我不甘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那对贱种，他们利用完了我就抛弃了我，迟早有一天，你们对他们没用了，他们也会像抛弃我一样抛弃你们。”
看了天气预报，明天会是一个晴天，这一带风沙一大，很快尸体就会被掩埋，没人发现的话，或许很快就会被掩埋到沙土深处，成为一块肥料。
“你知道吗？我跟我父亲，都非常地清楚他们母子是什么样的人，”唐焱勾起薄唇，“那些在你眼里的算计利用，在我们眼里，却是他们十分可爱的一面。”
他从腰间拔出枪，“本来顾及你是睿睿的亲生父亲，才留你的性命到现在，但是没有人可以这样伤害睿睿，哪怕是他的亲生父亲。”
唐焱握着枪对准了爱默生的眉心，让别人动手是最方便的，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每一次李睿宁可伤害自己也始终没有想过杀了他，爱默生被人杀害的话，李睿会不会想着要去揪出杀父凶手？
唐焱在这一点上面没有把握，就像他和唐元清之间，哪怕再因为母亲的事心怀芥蒂，可打心底还是把他当作父亲。
他亲自动手的话，哪怕以后李睿知道了，可李睿离不开他，再心怀芥蒂，他还是自己的弟弟，除了李筱如，自己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爱默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要做什么？”
唐焱自顾自地说：“睿睿会恨我吗？”他眯了眯眼睛，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了下来，“恨我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他一个家，代替你，成为父亲，兄长，爱人的角色……”
就在他准备扳动扳机的时候，匆匆赶来的李睿哭着嗓子喊了一声：“哥！”
唐焱微怔，转过身看着还穿着居家服的李睿正朝自己跑过来，身上还有伤，不能淋雨，唐焱喝住了他，“去车上！”
李睿不听，他跑上前，浑身被雨淋透，右手手腕处的绷带泅出了殷红，他右手紧紧握着唐焱握枪的手，“哥，不要这样。”
爱默生一见到李睿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睿睿，我的好儿子，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
李睿厌恶地瞪了爱默生一眼，接着擡起头看着唐焱，“哥，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我总是要自己面对的，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做得很好，割腕是因为……是因为我害怕哥你知道我很多卑劣的想法，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没有把你当哥，我跟我父亲还有母亲都是一样的人，我甚至害怕自己以后做得更明显，我害怕哥到时候会厌恶我嫌弃我……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的父母是谁，我只在乎你……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哥，在很小的时候我只觉得你可以保护我，所以才想办法讨你喜欢，长大后，我是真的喜欢你！”
“哥，你跟唐叔叔都是很好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觉得自己卑劣，哥，我一直都很害怕，”李睿哭得不行，雨水渗进伤口后有些疼，“因为哥不喜欢我的母亲，可我跟她很像，我害怕哥知道后就不喜欢我了……”
“哥，我父亲是生是死我并不在乎，可我向你保证，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他伤害我了，这一次，我做得还不够好，但是也有进步了不是吗？哥，你是司法部部长，你代表的是这个城市正义的形象，我听说过你很多事，那些事不管是真是假，但我知道你不会滥杀无辜，我父亲他不过是个普通居民，虐待自己的孩子，可自有法律来审判，哪怕关上一段时间，那也是法律对这样的人最大的惩罚，法律既然没有规定要判处他们死刑，说明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上面，他们都不该死，无论如何，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哥你要是这样动用私刑，这件事要是被传出去了，我害怕那些人会用这件事来攻击你，哥，这样的人不值得脏你的手的。”李睿哭着说完一大堆话后，他低着头不敢看唐焱，因为害怕唐焱知道他的一些想法，所以从来没有袒露自己，现在说完了，唐焱会怎么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