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无奈的悲剧
“你是说我特地制作了那种装置吗？我怎么会做那些？”
谢凯说道：“干这些事你当然是无能为力的，我也并没有说你为了实行此次犯罪专门制造了那些东西。你只不过是利用了原有的东西。毫无疑问，这一切是建造旧馆时就已造好了的。要制造出这样一个空间，它的时间运行速度和外界不同，这正是他建造钟表馆的目的所在。迄今可能已有十五六年了吧。马文鹏委托沈庆思设计这所宅院时，他的头脑里对未来已有了明确的构图，那几乎没有窗户的半地下式建筑的基本构造无疑是他自己根据这一意图设想出来的。说来他是一心想支配时间的进程。也可以说他是想在自己的家里制造出一部时间机器，以便比外边世界更先到达未来。”
谢凯边说，边想着尹青走去。尹青吃了一惊，正准备躲闪，但是他已走过她的身旁，并径直向前走去，走到两扇大门的前面，然后仰起脸看着天井。
“他为什么要建造这样一个建筑呢？”谢凯说道，“毫无疑问，这是为了他那名叫马未来的独生女儿！”
尹青没有回头去看谢凯，依旧伫立在原地，她的肩膀微微颤动着，同时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一直传到王彦耳朵里。
“未来想和她母亲一样，梦想十六岁生日那天当上幸福的新娘。然而占卜师宫泰齐又一次宣告了一个可怕的预言：未来将在十六岁生日之前死去！这个占卜师曾准确地预言了未来母亲的死期。同时彷佛是要证明占卜师预言的准确性似的，医院证明她已患了不治之症。作为父亲的马文鹏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情呢？他把对早逝妻子的爱，也一起倾注到未来的身上，简直达到了发狂的程度。因此，他绝不愿相信预言，但是，最终又不能不信。未来不可能活到十六岁。未来那样单纯的愿望也无法实现，就像占卜师预言的那样死去。经过一番痛苦折磨之后，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个极为荒唐的梦想。”
“在这正常时间的流逝过程中，未来不可能活到十六岁生日。那么可以改变时间的推移速度，让时间更快些向前，制造出这样一个空间，让她生活在里边，以期早日满足她十六岁做新娘的愿望。于是，钟表馆的时间全都比平时快许多，在时间按一点二倍的速度流逝的空间中，用十个月就可以度过一年。那么要是外界的五年，在里边则正好度过六年。因此，要比占卜师预言的期限早一年。这样，未来就能在心理上平安地迎接十六岁生日了。为了使这个计划获得成功，他费尽苦心。刚才提到的天窗照明装置也是其一。还有整个建筑属于半地下的结构，可以起到阻隔外界气温的作用，同时，在内部安装了完整的空调设备。这是因为他考虑到在馆内的六年当中肯定会碰上和外边大自然季节完全相反的时期。而且，它不单纯是一个冷气和暖气装置，还是一个保持建筑物温度恒常不变的装置。比如，在所有的天花板、墙壁、地板的内部留出空间，让保持一定温度的空气循环流通等，采用这种方法是可以达到上述目的的。”
“未来外出散步，被严格限定在馆内和馆外的昼夜完全一致，气温，景色等方面没有明确季节差异的时期。宅院栽种的大部分树木均为常绿树，恐怕也是马文鹏的一番苦心吧。周围的树林也多半是橡树等常青树。这些树木在不同季节里外观变化不那么明显，至少不会变成红叶或者是落叶。尽管如此，未来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仍然被强制在不见阳光的馆内消磨时光，这对她来说肯定是件极其痛苦的事。然而，马文鹏却深信自己通过这种办法，让她活到十六岁生日是对她最大的爱。”
“乔楚河去见马长平时，他对死去的朋友是这样评价的，‘其实他大可不必那样做。反倒把未来弄得很可怜！’另外，关于钟摆阁起居室中的唱片问题。那儿的所有唱片，全装在自制的唱片套中，上面贴着自制的标签，唱片套上原先的记录也全部拿掉。想必这也是马文鹏煞费苦心的杰作吧。因为不能让未来看到盒套标签以及记录标明的曲目演奏时间。那么，其次就是需要有几个齐心协力的人。他们是受托制作特殊钟表的人，和未来订下婚约的马智及其父亲马长平，养子马圭，还有主治医生，作为护士请来的明江，帮助料理一段家务的明琴，再就是你们夫妇。从那时开始一直住在一个独立小屋里的宫老人也在其中。他至少需要向这么多人讲明情况，求得他们的配合。”
“于是和外界不同速度的时间，在馆内开始流逝。未来在那种极不自由的生活环境中觉察到自己的身体日益虚弱，并对馆内各处放着的钟表逐渐感到焦躁不安乃至憎恶，尽管如此，她仍旧一心盼着即将到来的十六岁生日，于是六年过去，再有几天就盼来的时候，有一天，明江带着未来来到院子里。她已很久没出来了。那天正是十年前的七月二十九日。”
背对着谢凯的尹青再次长叹了一声。谢凯仍旧对着天井继续说道：“未来趁明江没看到，一个人溜进林中去了。因为她听到了孩子们玩得很开心的声音。于是，她见到了来玩的严寒等四个人，并且说起话来。死去的林江是这样叙述当时情况的：他们之间的交谈是很开心的，可是她突然开始痛苦起来，他们便慌忙把她带出森林送到她家里。按照我的想像，她的情绪突变，一定是因为从四个孩子口中听到让她十分震惊的事情。其中可能包括说到有关外界时间的话题，比如，今天是几月几日，今年是哪年等。通过交谈她知道了还要一年以上才能真正迎来自己的十六岁生日。她可能没有马上相信，认为他们在撒谎，并冲着孩子们嚷嚷来着。但是，回到馆里琢磨了一下开始在旧馆中生活以来所发生的诸多事情，终于相信了那些孩子说的不是谎话。”
“于是，她想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被置于一个同外部世界不同速度的时间当中生活？为什么大家欺骗自己？她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自己可能活不到真正的十六岁生日那天。她向所有人拼命追问真相。你们当然予以否定，然而，她已不再相信原来那套话了。也就是说这才是她自杀的真正动机。她跌进了失望的深渊，变得癫狂，将结婚礼服剪成碎条，然后穿在身上，自杀身亡。把真相告诉她的四个孩子自然是一无所知，夏令营活动结束便离开了那里。”
谢凯说完，将视线移向尹青：“在旧馆里的时候，安眠药一直影响了我的思考，如今恢复清醒，我想清楚了所有事情。”
听完，尹青又叹了一口气。
“马未来死后，感到责任重大的护士明江在林中上吊自杀。接着是你的女儿掉进陷坑中受伤，并引起破伤风而死。你丈夫因交通事故也去世。又过不久，未婚夫马智在山中遇难。”谢凯继续说道：“马文鹏再次委托沈庆思为他进行设计，开始建造这座钟塔和新馆，紧接着他便病倒，不久也去世。他死后又过了八九年的岁月。其间，旧馆的所有钟表均按照他的遗愿继续运转着。另一方面，参与他那‘荒唐梦想’的人中，又有两人死去。一个是主治医生，另一个是安装钟表的人。这样一来，了解十年前悲剧真相的人就只剩下五个了。也就是你和马圭、宫泰齐、马长平以及明琴等人。这时，十年前的四个孩子中的两个，即林江和王川一突然在你面前出现。同时你认定陪同他们一起来的关小野也是四个人当中的一个，这是去年秋天的事。”
“自从这次偶然重逢之后，你便决意对他们实行报复。当然，你经过了几个阶段的准备工作。比如他们所属的大学研究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现在有哪些人参加？有关这方面的情况只要想了解，并不困难。于是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始暗中调查，并且还发现四个人之中的胡晓琳的名字也在该研究会的名单上。正在这时，你和以招魂师的身分活跃于社会上的明琴取得了联系，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她有一个主编情人，杜鹏。他是l大学的老校友，曾采访过超自然现象研究会。”
“在这一过程中，你想出一套计划，要把四人招集到这个宅院里来，利用旧馆内外的时差来杀掉他们，同时又确保自己的不在现场证明。你认为现在知道旧馆秘密的除自己以外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是精神不正常的马圭，一个是脑子已经糊涂的宫老人，还有一个马长平，他也是患了老年痴呆症，见面连话都说不清楚。你定期去探望他，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剩下一个明琴，只要能把她的嘴堵住，秘密便不可能为他人所知。于是，你首先干的一件事，就是——”
一直低着头的尹青这时抬起了头。然后，她慢慢转身看着谢凯。谢凯继续说：“就是把这个塔上巨型钟盘的指针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