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
放任
清晨,赵柚梓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些原本或好奇、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此刻都变得异常复杂。
窃窃私语如同蚊蝇般嗡嗡作响,在她经过时骤然压低,却又在她走过后骤然升高。
一道道目光像无形的针,刺在她的背上。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动作微微一顿。
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张打印出来的、放大了的“聊天记录”截图——
正是余雯雯伪造的、关于她母亲的那一段。字字诛心,恶毒至极。
赵柚梓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平静地拿出那张纸,看也没看,直接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丢掉一张无用的草稿纸。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指尖触碰到那张纸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几乎要将她冻僵。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带着钝痛。
她打开手机,几个隐秘的群聊窗口早已被那些污浊的图片和文字刷屏。
不堪入目的照片,恶毒的揣测,下流的评论……像污水一样将她淹没。她看到“爆料”的截图,在群里被当作“战绩”炫耀。
她没有愤怒地辩解,没有崩溃地哭泣,她不会再重温自己的脆弱。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翻开书本,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只有那双藏在厚重镜片后的眼睛,深处翻涌着冰冷的寒芒。
这肮脏的手段,恶毒的想象力,都带着令人作呕的熟悉感。
课间,赵柚梓避开人群,走进空无一人的实验楼顶层天台。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让她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
她拿出一个老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备用手机,开机,连接上一个加密的□□。
屏幕上,复杂的代码流滚动。她纤细的手指快速敲击,如同冷静的猎手在追踪猎物的足迹。
她在回溯那些匿名帖子的ip地址,分析图片合成的痕迹,追踪截图最初的传播路径……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
“余雯雯,”她对着虚空低语,声音轻得像风,“你以为泼脏水就能毁了我?”
她收起手机,望向远处模糊的天际线。
风暴已经来临,而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浪潮,最终会拍在谁的身上,尚未可知。
初春的寒风裹挟着潮湿,灌进一中的校园。前几周选拔赛的喧嚣仿佛只是幻梦,校园并未因此变得温暖,反而像被投入了更大的阴影。
对赵柚梓而言,这阴影凝如实质。
清晨的教室本该充满睡眼惺忪的活力,但对高三(1)班最后一排角落来说,每一次拉开抽屉都是一次令人作呕的冒险。
今天,迎接赵柚梓的是一只僵硬的黑毛老鼠,毛皮散发着腐败的腥臭,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前一天还是腐烂的花束,花瓣在霉菌的侵蚀下变成霉绿色。甚至有一次,是一团沾满暗红色粘稠液体的卫生巾,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刻意压低的惊呼和嫌恶的抽气声。数道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落在赵柚梓苍白的脸上。
赵柚梓的动作凝固了。纤细的手指扣在冰冷的课桌边缘,指节因用力而绷紧泛白。胃里翻江倒海,尖锐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那股呕吐的欲望。苍白成了她脸上唯一的面具,掩盖住惊悸和愤怒。
没有失态尖叫,没有仓皇逃离。她以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将抽屉猛地推了回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默默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刚才不小心碰到抽屉边缘的指尖。
她的眼睫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小小的、脆弱的扇形阴影。
“喂,让一下。”一个带着不怀好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用力推搡她的椅背。
她被撞得一个趔趄,书本散落一地。
推她的人已经混入人群走远,只留下放肆的嗤笑。赵柚梓默默俯身,在一片看好戏的目光中,一本一本捡起自己的书。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弯下的弧度却透露出无声的疲惫。
课间休息时,噩梦蔓延到了公共场所。公共洗手间的隔间门板上,用粗大的马克笔写满了不堪入目的辱骂,字迹歪歪扭扭,透着恶毒的快意:
赵柚梓,骚货!
靠娘卖批拿名额!
贱人,滚出学校!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她心上。
更有甚者,在隔间墙壁上画着她的简笔画像,被刻意丑化扭曲,旁边打着箭头指向私密处。
她站在隔间里,冰冷的水汽和廉价的消毒水味道混杂着,镜子里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
午休结束回到教室的马老师,在讲台显眼处,“发现”了几张皱巴巴、似乎是学生消费的小票复印件,内容是小额超市消费和一支并不昂贵的口红。旁边还“恰好”放着一枚水钻发夹——与赵柚梓最近别在耳后那枚普通的黑色发卡截然不同。
马老师眉头皱着,目光扫过教室里安静坐着的赵柚梓,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以及一丝被卷入麻烦的不耐烦。几个眼尖的同学立刻小声议论开来,尽管没有直接点名,但“偷窃癖”、“手脚不干净”的低语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