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一个世纪
漫长的一个世纪
面对这细碎又无处不在的冷暴力，李安的表现堪称“教科书级”的混不在意。
食堂没位置？
他耸耸肩，端着盘子随便找个角落一坐，哪怕在垃圾桶附近也能扒拉下几口饭，然后对着手机皱着眉自言自语：“这延迟……神经病！”
图书馆断电？
他低骂一声“操”，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显眼的银发，随手把厚重的笔记本塞进包里，转身就大步流星走了，留下背后一片自以为胜利的得意目光。
走出图书馆大门，他立马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语气跟刚才判若两人：“canvas！搞到了！是架构师david的内部博客！有门儿了！对，老地方！”
选课失败？
他甚至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吹了声口哨：“切！”转头就在校外的咖啡馆约了个自称能“搞定小众课程资源”的人。
他这副吊儿郎当、油盐不进的样子，让那些“护卫队”成员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得很。
城市边缘，老旧工业区废弃仓库内。
巨大的服务器矩阵正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机柜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指示灯。空气里弥漫着散热风扇的燥热气息、速食面的调料味和一种紧绷的亢奋感。
“安哥！通了！”一个顶着鸡窝头、眼圈比李安还要黑的年轻男生猛地从屏幕前跳起来，兴奋得声音都劈叉了，“新物理引擎的优化点找到了！渲染效率提升了至少30%！延迟控制到0.1秒以内了！”
李安正坐在角落一张嘎吱作响的旧办公椅上，双脚架在另一个显示器主机上，手里捧着早就冷掉的咖啡。
听到这话，他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一扫连日通宵的疲惫。他猛地站起来，几乎是冲到屏幕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亲自验证。
屏幕上，“幻界”的测试场景中，光影流动无比丝滑自然，物体的碰撞和反馈真实得令人惊叹。一个技术团队，虽然只有几个人，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技术突破！这个他们攻坚了无数个日夜的“幻界”核心引擎关卡，终于啃下来了！内测版本的数据反馈惊艳到了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然而，喜悦持续不到五分钟，就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一个负责财务对接的女生，李安拉来的“兼职”会计，也是唯一懂点法律的，忧心忡忡地走过来，递给他一份报表：“安哥，数据是好看了……但服务器这波烧得太狠了。canvas套出来的那部分，还有你抵押跑车的钱，按照现在这消耗速度……撑不过下个月了。带宽费、机房租赁、外包的美术音乐……样样要命。”
李安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看着屏幕上那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又低头看了看报表上刺眼的红色赤字数字。他烦躁地一把薅乱了自己那头银灰色的头发，低声骂了一句：“操。”
canvas那边传来加密信息：“哥，我这边暂时也榨不出了。我哥最近盯信托盯得紧。要不……找vc谈谈？有几家看了demo很动心。”字里行间透着无奈。
李安盯着消息，沉默良久。找风投？这意味着“幻界”会提前暴露在阳光下，他们的隐匿期将被大大缩短……
就在这时，他放在旁边桌上、连接着加密卫星通讯模块的私人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加密邮箱地址发来的新邮件，标题极其简洁——《项目“幻界”兴趣确认-blackrockinnovations（贝莱德创新基金）》！
贝莱德！真正的顶级vc！
邮件内容措辞冷静克制，但透露出极大的兴趣和专业的关注点，希望能尽快安排一次高层的非正式初步接触。
巨大的机遇伴随着巨大的危机扑面而来。李安捏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屏幕上的“幻界”与仓库的简陋、账户的赤字、以及贝莱德的橄榄枝交织在一起。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燃起了更复杂、也更疯狂的光芒。
他的表演骗过了很多人，但显然，有人对郊区仓库的兴趣远超过“飙车聚会”。
市中心，郑氏集团大厦顶层。
郑楚宁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华灯初上的城市。助理恭敬地站在他身后，递上一份报告。
“楚少，李安的行踪有进展。郊区那个废弃‘飞驰汽车改装俱乐部’仓库，他几乎每晚都去，停留时间很长，至少四到六小时。表面看，确实符合他说的朋友飙车聚会据点。但……”助理停顿了一下，调出几张模糊但放大的照片，“有两点可疑：第一，监控显示从未有超过三辆车同时进入，且改装痕迹不明显。第二，我们通过外围热成像捕捉，仓库内部核心区域有持续、大功率的热源辐射，非常规律，很像是……大型数据中心服务器阵列的散热模式。另外，他校园网的访问非常谨慎，大部分是常规站点。但他通过加密流量频繁访问的几个匿名技术论坛和开源社区，讨论的核心话题高度集中在一点——下一代实时物理渲染引擎。”
郑楚宁没有回头，修长的手指在光洁如镜的窗玻璃上轻轻敲击着。办公室里回荡着那清脆、规律，却带着一丝冰寒的“嗒…嗒…”声。
“飙车？聚会？”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服务器阵列？实时物理引擎？”
他缓缓转过身，拿起助理放在桌上的报告，目光扫过那几张模糊的照片，着重在热成像图上那个异常区域停留了几秒。
“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要知道仓库内部的准确情况。动用所有非显性资源，别惊动任何人。”
敲击玻璃的手指停住，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
助理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连忙肃声应道：“是！楚少！”然后迅速退出了办公室。
郑楚宁踱步到巨大的办公桌前，手指在桌面上那份写着“赵柚梓近期活动与社交媒体舆情评估”的文件上轻轻划过，最终停留在那张照片上——是赵柚梓在艺术沙龙上抱着琵琶沉静演奏的样子，眼神专注空灵。
他看着照片里的赵柚梓，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更多。
“游戏引擎？物理金奖转计算机？开跑车的学渣天天去那破仓库……”他喃喃自语，眼神中的玩味和冰冷越来越浓，“李安……你手里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玩具’？又想用这‘玩具’，在谁的棋盘上搅局呢？”
他需要答案。
一个能解开所有疑云，并彻底纳入他掌控之中的答案。
他隐隐感觉到，那个藏在郊区仓库里的秘密，可能远比他想象的，更能颠覆现有的某些格局。
午后的公共阶梯教室内，《西方美术史》的教授正慷慨激昂地分析着巴洛克风格的戏剧性与光影运用。
赵柚梓坐在前排靠中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纤长的脖颈勾勒出天鹅般的线条。
她的笔记本摊开在面前，娟秀的字迹工整地排列着，每一笔都透着一丝不苟的认真。
阳光透过高窗，在她鸦羽般的发丝和素色真丝衬衫上跳跃。
就在这时，后门传来轻微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