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的舞台

既定的舞台

深夜。

白日里喧嚣的矿坑陷入沉寂，只有远处零星几点灯光和重型机械冷却时发出的低沉嗡鸣。

夜风带着白日残留的燥热和尘土气息，吹拂着简陋工棚外临时支起的木桌。

矿区边缘，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

一张旧木桌，两把竹椅。桌上摆着几碟小菜，油炸昆虫、酸辣野菜、烤鱼干，一瓶打开的棕榈酒。

李安穿着沾满尘土的工装裤和t恤，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他刚结束初步的设备安装调试，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

万州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倒满两只粗陶碗，酒液浑浊，散发着浓烈的发酵气味。

他端起一碗，碰了碰李安面前的碗沿，发出沉闷的“咚”声：

“李工！辛苦！这鬼地方，条件差，委屈你了！这碗酒，给你接风！”声音洪亮，带着豪爽。

李安看着那碗浑浊的烈酒，胃里本能地有些抗拒，但看着万州真诚的眼神，还是端了起来：“谢谢万总！不委屈！能参与‘光链’项目，是我的荣幸！”他学着万州的样子，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感如同火烧，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呛得他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万州哈哈大笑，拍着李安的后背：“好！够意思！这酒劲大，慢慢喝！在这地方干活，没点烈酒顶着，扛不住！”

几口烈酒下肚，身体暖和起来，疲惫感似乎也消散了些。

李安放下碗，擡头望向夜空。

矿区远离城市光污染，夜空深邃得如同墨玉。

繁星密密麻麻，如同碎钻洒满天鹅绒，银河清晰可见，横贯天际，壮丽得令人窒息。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白日里弥漫的尘土味。

在这片异国他乡的璀璨星空下，李安的心绪瞬间被拉得很远。

他仿佛又看到了赵柚梓那双美丽的眼睛，在灯光下流转着智慧的光芒。

柚梓……他心底无声地呼唤。

你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还没睡？在看着同样的星空吗？

他又想起临行前那个深夜。

校园寂静，月光清冷。

一栋老旧教学楼顶层，偏僻教室。桌椅堆叠角落，窗户蒙尘，空气里有粉笔灰和旧木头的味道。

月光透过高大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李安换了件干净的黑色连帽卫衣，头发随意抓过，少了几分凌乱，多了些利落。

他坐在课桌上，面前摊开一台高性能轻薄本，屏幕上是复杂的代码界面和“幻界”引擎的调试窗口。眼神专注锐利，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

月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褪去了白日的浮夸，显露出沉静。

赵柚梓推门而入，她仍穿着看电影时的简约米白色针织衫和长裙，外罩卡其色风衣。

关上门，隔绝走廊冷风。

看到李安的样子，她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欣赏。

赵柚梓走到李安身边，没有说话。

她身上带着夜风的微凉和淡淡的香水尾调。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因专注而微蹙的眉心。

“刚刚的电影不错。”她声音很轻，打破了寂静。

李安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擡起头，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丝笑意：“特效还行，剧情弱智。”

他自然地抓住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手这么凉？”

赵柚梓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取暖。她侧身坐上旁边的课桌，双腿交叠。

“拍卖会的‘雨’，下得很及时。”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周宇深……上钩了。郑楚宁那边……‘弹药’也备齐了。”

李安眼神一凝：“‘弹药’？他要做什么？”

赵柚梓不解释，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他的‘弹药’，自然有他的靶场。”她转向李安，眼神恳求而专注：“现在，有几块‘拼图’需要你尽快完成。”

她点开加密文档，调出几个独立模块：

“ex黄金，1800美元关口。下周初，我需要看到一次技术性破位，跌幅控制在5%-8%以内。持续时间……不超过24小时。”

李安皱眉：“时间窗口很紧。触发程序化止损需要精准的抛单量和节奏……而且，需要足够的钱才能砸出效果。”

赵柚梓眼神平静：“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已经到位了。你只需要确保痕迹抹干净……”

李安快速记录要求，眉头紧锁。任务量大、时间紧、要求高，信息支离破碎。尤其那句“钱到位了”，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他心湖——郑楚宁的资金已经准备好砸向黄金市场，而他将是扣动扳机的人。

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李安眼神一暗，抓住她作乱的手，指节微微发白：“我要的不只是信任……柚子，这‘弹药’……会不会引火烧身？”

赵柚梓迎上他担忧的目光，没有退缩。她微微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清晰的吻，带着夜风的微凉。

她抽回手，跳下课桌，走向门口，脚步未停：“一切……按时间节点推进。平安，帕敢的星空……很美。你在那里，替我多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