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使君很喜欢自说自话,还是觉得一张榻上睡了几晚,你便很了解我了?”
扶光的怒意来的突然,却并非无迹可寻。
她身上的刺全都竖起来。
卫翕知道她又开始犯病,他好歹摸到些和她相处的规律。这也是她们士族教导的么,不好叫旁人轻易猜出喜怒。要端成一座无悲无喜的塑像,供人敬仰膜拜,才好显出高贵不凡来。
虽懂但无法不生气。
他最不喜的便是她用那几个字描述他们的关系。
“好,那你说你喜欢什么?”
“与你何干?”
“萧七娘,你到底想清楚要如何与我相处么?你有时像是要讨好我,有时又防备的很。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她毫不避讳将话讲的这样清楚。“我怕什么你真的不明白么。我怕使君入戏太深,最后不好收场。我没功夫陪你做那些情情爱爱的事,使君也可以少花些心思。”
“带你捉麻雀就是花心思了?我一炷香就能抓个十七八只的。”
“我是这个意思么。”扶光觉得有时和他说话真的很费劲,像不在一个世上的,叫她觉得这架也吵的奇怪。
她瞪他一眼,起身穿鞋。
毯子叫推到一边,裙摆下一双脚,羊脂玉一般。
卫翕气了一肚子,想把她鞋子踢开。
不识好人心。
他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妇人。
次日雪又下起来,这次更大,还不见停。柳娘眼皮一直跳,上了年纪最怕这个。月渡给她吹了吹,她止不住就叹气。“我这心里不安的很,总觉得要出事。”
卫翕若是知道定要夸她好一张乌鸦嘴。他骑着马赶到城南,一大片的屋舍都倒了,天上雪还在下,放眼望去皆是断壁残垣。
“安乐坊多是贫苦人家,屋舍年久失修。这雪大了,压垮了一片。”
卫翕问:“你是坊正?”
“是,小人叫薛度。”
“一共多少户人家?”
“回使君,两百二十七户,合计七百三十一人。”
“许多人都没逃出来,叫压在下面。后来又有人趁机作乱,进屋抢劫,致使火起。”
卫翕就见白雪下连着的断木,都烧成炭了。搬运的士兵,随手一撩,惊呼一声——是下面压了两具烧焦的尸体,像是母亲护着孩子。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叹惋。
“作乱的人都抓到了?”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yanqing/29_b/bjznd.html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回使君,当时太混乱,顾不上。加上许多人都是临时起意,跟在后头想捡便宜的。”
卫翕眉心拧起。“一个都抓不到?眼见着火烧起来,要不是下雪,是不是要叫整个幽州城都烧起来。”
郑濯上前道:“使君息怒。眼下还是要稳定局面,安置好这些救出来的人。”转头去问薛度:“如今那些逃出来的人安置在何处?”
“逃出来的多是些年富力壮的,如今就安置在真武庙。可那地方太小,实在呆不下。”
真武庙,卫翕一进去就见了两个男人在角落里烧纸钱。这个功夫还有闲心烧这些。
他眉一拧就过去,两个人颤巍巍跪下求道:“使君饶命,是怕元贼生气,要咒我们。”
这就要提这座庙了,元贼得势时宣扬自己是真武大神下凡,民间常有祭祀。即便他被杀了,这风气也是一时难改。
卫翕冷冷丢下一句:“他早下地府去了,就是要报应也报应到我这儿来,找不上你们。”
郑濯一听蹙眉,走远了就要劝他:“使君虽接天地阳气,定是邪祟不侵,但不可随意说这些话。”
卫翕走的飞快,一进去庙里插脚的位置也没有。屋檐下,灾民们抱团取暖,火堆已熄了,剩些余温。单薄的衣衫遮不住脚踝,许多人连鞋都没有。一个孩子有些渴,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睡着了,她好不容易从她怀里出来,跑到外面,抓起一捧雪塞进嘴里。
四周漫着一股无法忽视的酸臭,即便是冬雪天,依旧久久不散。
“叫他们去州学。”
薛度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州学的屋舍宽大,又将修整过,能容下这些人。
李济阻道:“使君,这怕是不妥罢。这么多人去,这州学刚修好,一个不当心就要毁坏了。”
“事急从权,先将人送去。”
“是,是。”薛度赶忙应下。
“这儿我就交给你,将人安置好了,别出了岔子。我留李公在此,一应事务,你俱报给他。”
李济面露难色,这了两声,见他看来,一脸严肃,当即不敢再言,躬身道:“使君放心。”
卫翕颔首,转身离开,几步下了台阶,翻身上马。
一行疾驰,卷起大片风雪,很快便赶到南城门值房。
卫翕掸了风雪进去,叫守城的士兵都吓了一跳。
“使君。”纷纷起身行礼。
卫翕坐到他们身边。“如今天寒,你们办差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