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卫翕觉得萧氏不会如此不讲情面,只是习惯使然,当然是他自己。所以没一阵,扶光听见里面翻了个两个身,随即床榻上的人坐起来,一下揭开了帐子,露出一张有些生气的脸。
“萧氏,我觉得你也可以睡了,时辰不早了。”
卫翕将她抱在怀里,到底安稳了些,很快就睡过去。
然而扶光远没有睡意。
耳边的呼吸稍重,她却生不出平时的恼怒来。
她抬头,看见一截青色的下巴,主人的眼睛闭着,眉毛微皱,有股恼怒的倔强,像是在跟自己生闷气。
扶光很少见一个男人如此,然而在他身上,她时常觉出一种稚气的可爱。
扶光有时不得不承认,他和她见过的大部分男人都不同。
想到他方才叫她的样子,她忍不住莞尔,抬起手,想去抚平揪起的眉心,然而最终没有落下。
她难得想到谢珩,那个她唯一视作郎伯的男人。她不大习惯抱着他入睡,温存过后,即便抱在一起,很快便会装作睡着了推开他。她是装的,或许谢珩也是,他也不曾像卫翕一样需要她。
思及此,扶光突然发出一声清淡的叹息,就又被抱的紧了紧。
次日,天晴。卫翕去了州学,正遇上卸货的牛车。“什么东西?”
李济颠颠地跑来,一张脸憔悴,笑道:“使君,这是各家给捐的米粮,急着一早就送来了。”
“米粮?”卫翕挑眉,“册子呢,拿来。”
李济涎笑着,把册子递过去。“使君,这我也是没法,各家都是这样。”
卫翕牙龈里挤出一丝笑来。“好,好的很。”他把册子拍到他胸前,自己转头进去了。
“使君,使君......”李济追两步,见他走远了,缩头回来有些忍不住的得意。
边上随车的管事将册子捡起递过去,道:“使君这是气狠了?”
李济接过来,掸了掸衣袍。“有灾情总是要救的,总不好让人饿死。设了粥厂就是解了困局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虽然卫翕有些杀猪的意思,但被识破还叫摆了一道到底有些难堪。
他去了府衙,叫郑濯来,问了蓟平两州的情况,那些去的吏员不知有没有被雪困住。
郑濯说已叫送信去,约莫明日就有回音。
卫翕道:“那康罗儿,后来细想他所去之地,康家旁支在当地有些势力。”
蓟平两州收复不久,许多田地已经荒芜。幽州土地并不肥沃,早年便安排军士屯田。即便
如此,还有一些粮食要依靠河北漕运。若能妥善安排两州土地,势必能缓解一些压力。
这便是为何要派人核查当地户籍人口田地。
田需人来耕种,如今流民众多,却分不得几亩田地。士族圈地,又将这些流民掩入羽翼下,既能叫他们耕种,又可免去赋税,一举两得。
“我听闻他生母是宠妾,对他此番出任很是不满,在家中闹的厉害。”
“使君的意思是?”
“你先前所言同他一道去的子弟,要他与他多亲近,摸一摸他性子。”
康绍乐肯舍下这个儿子的前程,想不全是他家夫人的主意。只是这儿郎心中就没有怨恨?
这时,有人急匆匆进来道:“使君,府上侍卫有急事报。”
卫翕面色一沉,还以为是萧氏,不想来人跪下道:“使君,路上滑,杨二娘子不小心翻了车,如今困在路上了。”
“她怎么在外面?”卫翕很是不解。
“二娘子前两日去太清观祭拜,后来下雪就叫困住了。今儿天放晴,便急着想赶回府里。我本想回府报信的,可一看府衙就在附近,还是来这儿快些,不敢耽搁。”
卫翕大步出去。“人受伤了没?”
“身上不知道,但是脚肯定是伤了。”
卫翕蹙眉,骑上马让他带路。
他们赶到时,打滑的牛如今是安祥的卧在雪中,半点不知自己闯了什么祸。
青碧连着搀了两次,没搀起来,又不好叫留守的车夫插手,急了一脑门的汗。
杨绾也是半头汗,是叫疼的。跌下来便就疼,后来叫扯了几下,不想给人添麻烦,使劲想叫自己起来,可实在起不来。撕扯着,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
“人怎么还不回来,就叫娘子在这儿等么。”青碧想想就忍不住骂道:“你是叫怎么驾的车,这也好翻,回头定叫你吃不了好果子。”
车夫年纪大了,是在府里久伺候的,如今叫个小丫头骂了,不服气道:“你威风的很,这冰天雪地的,我说了虽不下雪了,但路上结冰呢,不好走,偏不信,偏要赶回去,如今翻了车,怪谁。”
“好了。别,别吵了。”杨绾觉得难堪,回来的主意是她定的,又管不住这骂仗,疼痛加剧,汗落下来泡蜇了眼,立马酸胀地落下泪来。
远处马蹄声传来,她红着眼看去——使君骑着马来,身上的斗篷叫风滚起,威风凛凛。
卫翕一声吁,到她身边下马来。“起不来了?”
杨绾摇头,泪洒出来,道:“能,能起来。”撑着青碧想起来,却是一声痛呼又要栽倒。
“给使君添麻烦了。”
“别动。”卫翕蹲下身,指着她曲着的左腿道:“是膝盖,还是脚踝。”
“膝盖没什么,是,是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