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近江家每个人都在为吕尚安的事情操劳,江书久的生日也被略过去,并未隆重举办。他们在医院耗掉了一整个春天,等到吕尚安彻底痊愈出院,每天的温度已经可以维持在二十五度上下。
江书久年后重新回到a大任职,对此各位同事并未多言,只是大概知晓是她家里的事。谭菁倒是很开心,乐得与她继续发展友谊,时常约她去学校对面的商场试新。
学校附近的大小店铺都很难开得长久,江书久偶尔答应惯常拒绝,也不觉得惋惜。一方面她工作负担重,春季学期她带了大一的一门必修专业课,学院又推崇小班精品教学,一门课她要重重复复上好几遍,算上答疑的时间她经常在工作日忙得晕头转向;另一方面她打算申请隔壁s大的博士后,学术方面也丝毫不可以懈怠,院长念在情面看中她,她没办法不往前走。
时至今日江书久终于知道谭菁在那次开例会时告诉她的那个新来的小弟弟就是稽喻先。上次餐厅一面两人闹得不算愉快,之后江书久没有再找过他,她本以为延续多年的友谊就要止步于此,谁料一次例会后稽喻先主动找到她办公室说想要和她一起合作一项省部级一般基金项目。
江书久分得清公私,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就将与自己研究方向相关且从前已经磨合过很多次的稽喻先拒之门外,但她也不太能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同他相处了。
以往江书久待人和善,大家知道她家境优渥却也没什么架子,做起合作工作也毫不拖沓。在她从北城回来以前谭菁就知道稽喻先和她是校友,留学圈那么小一点点,所以某次难得三人同时下班,她主动张罗大家一起去外面吃个饭,意欲缓解一下办公室近期略有些僵硬的氛围,顺便探探话,了解一下这两位从同一所学校留学回来的小朋友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生分。
江书久做完工作当即拎包走人,路过谭菁工位时往她桌面上放了包小零食,说:“上次你说喜欢吃,今天我去便利店解决午餐的时候给你顺了一包,聚餐我就不去了。”
谭菁懵懵看一眼她又扭头扫了下明显不快的稽喻先,待到江书久走出门后问远处的稽老师:“你们之前认识吗?关系不好吗?难不成有过节?”
稽喻先挠了挠脑袋,模棱两可地回:“认识吧,还行,就那样。”
江书久终于得以在春天的尾巴上抽出时间与陆聿哲见一面。
她直到昨晚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来赴个约。江书久在国内朋友不算多,知道她和温敬恺往事的更是寥寥,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故事的后半段继续讲予一个与温敬恺并不认识的人听。陆聿哲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她在向他陈述时心理负担会少很多。
江书久已经提前对温敬恺说过自己今晚有活动所以会晚点到家,同时拒绝了他“我来接你”的做法。温敬恺倒是没有坚持,只是提醒她将约会地点发给他一份,他今晚也要加班,如果时间凑巧两人可以一起回家。
江书久很爽快地应下了,关上手机后她先去解决了一下晚餐。
其实陆聿哲本来无意应下邀约,不过他最近与他的女主角重逢,两人虽然相处融洽但他把握不住对方对他是否还有心动感觉,刚好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女孩子到底能有多么百转千回的心理活动。
两人实在腾不出精力约餐厅,最后还是将见面地点定在了于晖的咖啡店。作为曾经解掉老板娘燃眉之急的公寓房东,陆聿哲得到了一盘馈赠的甜品。
江书久比他要晚到一些,进门时路灯已经渐次亮起,于晖看到她推门进来后拐过前台将门上的停业牌翻过去,说今夜不打算继续营业,让她与朋友可以安心聊天。
陆聿哲给人的压迫感远没有温敬恺那样强,他在江书久坐下后先开玩笑说:“难怪你一定要约在这家店,原来不光有老板娘的缘故,光这份曲奇就足够很多甜品爱好者难忘了。”
江书久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她敛起嘴角沉默了很久,直到周围安静下来,她才接着上次讲到的地方,说:“我与人交往没那么容易战战兢兢的,可一旦遇到与他相关的事情就会加倍小心,越小心越容易出错,所以我在海德公园说斯人已逝,这又是我的一个错误。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只希望你作为知情人不要再提此事,我巴不得他长命百岁。”
陆聿哲全然相信,顺着她问:“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形容他?或者说坐在野餐垫上的那时候你有意识到大家谈话的主题词是firstlove吗?”
“我当然知道,但我觉得用love这个词应该不算正确,我们算是明确过彼此心意却没有谈过一天正经恋爱,所以firstcrush这样程度轻微的词应该更恰当。”
陆聿哲疑惑地挑眉,问她为什么是“算是”,又为什么明明心动过却没有选择在一起。
“我还是从初一那次没教养事件往下讲吧,说明顺序是时间顺序的话你会更容易移情。”江书久哀哀地笑了一下,“他扣下相框的力道很大,我站起来的动作就更加无措狼狈,后来他家阿姨邀请我与他一起吃晚餐,我拒绝了,他也没有去餐厅,而是先去楼上给我取卷子。我站在他房间门口,什么也听不见,再也不敢抬头看,匆匆接过就跑回了家。”
回家之后江书久哭了一场,她是在练琴前突然崩溃的。江书久觉得自己爸爸妈妈接她来到这样一个幸福美满环境的最根本的出发点是她不能让别人对她失望,她的存在让江太太不对人生失望,让江书淇不对明天失望,这是支撑她不断前进的动力。
当然,江书久在家里也不是没有犯过错,可江永道和吕尚安总会好声好气地对她说话,他们就连教训都是冷静沉稳,她从小到大受过最严厉的惩罚就是进房间闭门思过两个钟头。
所以温敬恺冷漠双眸下的沉默不语让江书久觉得难以置信。
温敬恺没有责怪她,正因如此,她才不知道该怎样道歉。
高中两人考上同一所学校,江书久在入学典礼作为学生代表致辞,时隔很久再次见到温敬恺。彼时他作为学生会主席拿着秩序册检查核对流程,台下乌泱泱一群高一新生,初中部也派了成绩优异的初三生过来参加,颜色类似细节不同的制服混杂在一起,江书久被大礼堂中央空调的冷风直直吹着,很快感受到不舒服。
与温敬恺搭档统筹这次活动的女同学看她脸色不对,用卷成柱形的册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好心地建议她说:“后面有一间休息室,校长今日忙着招待局里来的领导,典礼开始时间得往后推半个点,你要是累的话先去那里面坐着。”
江书久知道那个房间,她刚才来的时候就听从温敬恺的安排将自己的书包放了进去,里面的空调温度的确要比礼堂更高一点。她原本没有前往的打算,可又担心突如其来小腹坠感会是经期提前,所以当机立断决定从书包里取一下备用的卫生巾再去卫生间查看一番。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休息室的门是紧闭的,江家规矩不少,按理说江书久在进这种公众场所的房间时会提前敲门,偏偏她那天太着急,门把手刚摁下去就冲进室内,蓦地与远处两人惊诧望过来的目光对上。
“看到房里的两个人时我耳中忽然出现了一股很刺耳的寂静,那几秒钟在我印象中是完全静止的,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只觉得自己又闯祸了。”
陆聿哲看起来比她还要惊讶,他放下咖啡,问道:“你撞破了不雅观的事情?”
没有,谈不上不雅观。休息室里站着的人是温敬恺,他眉头紧皱,一只手搭在面前女孩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捏着纸巾递给对面泪流不止的人。发觉门口动静后立刻偏头送过来一眼,江书久意识到他眉间的那一小簇和两年多以前还是一样的紧度。
可是江书久很难不乱想。青春期的小道消息是满天飞的,她即使因为初一那次事件极其厌恶揣度别人的八卦,也从阳蘅嘴里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比如今年与她们同一级的一个小姑娘就与高中部的某个大男孩在放学后一起去吃饭,这种拍拖现象发生在学生时代既纯洁又幼稚,江书久看到那个画面的当下就想到温敬恺一定会是那种没那么体贴,但会尽己所能通过各种途径实现女孩所有愿望的男孩。
只是温敬恺如何如何与别的小女孩压马路或给别的小姑娘擦眼泪都与江书久无关,但是这种轮回一样的事情让她觉得很绝望。她好像永远躲不开温敬恺,就像躲不开没有分寸的旧日尘埃。
江书久心想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比如她拒绝了父母“给你换所更易升学的初中”的建议,每天路过温家时回头的动作都很谨慎,就连为数不多的几次温敬恺来家里跟江书淇一起补课或者给姐姐送作业她都紧闭房门从不出门面客,可还是让她在初入高中第一天就遇到这样荒唐的事情。
这样荒唐的事情。
江书久又一次没有道歉,慌张地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