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工作日实在不好约人,而江书久的社交圈足够狭窄,知道她与温敬恺之事的人更是无几,她从未终出来后翻遍了通讯录——与谭菁关系稍疏,同事关系更令私下约会亮红灯;陆聿哲好像已经与他的女主角重逢,前几天她还看到他在朋友圈发照片,再去找他不合适,所以江书久最终还是将电话回拨给了同她一样在暑假略微清闲的阳蘅,两人约在青龙寺见面。
今天不是约会的好时机,寺庙也不是同好友见面的好地方,不过江书久不愿回家品尝孤独,生怕消极情绪满溢,难得主动联络生活好友聊天。
可现下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阳蘅到地方后顶着大太阳小跑着从一辆车换到另一辆车,甩上车门就开始骂骂咧咧:“江书久你发什么疯,我手机已经连续一周发出红色高温预警了,你这会儿约我出来干嘛,有什么事情不能电话里说吗?再说了,还能有什么事能大过令院长拒收你做合作伙伴?”
江书久耐心地听她发完牢骚,没急着表态。阳蘅最后一句提到的是本来江书久跟s大管院副院长令先伍通过邮件了,对方也表示两人科研方向一致愿意同她一起合作,不料四方协议都要签了,前几天令教授突然表示拒收她,委婉地讲各方面仍有待商榷。
她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不敢私行追加联系只怕适得其反。今天中午跟阳蘅通电话也是在讲这个事情。
不过四点钟的当下江书久并不想再聊工作,在关于爱情的复杂情绪面前任何事务统统都得往后排。她递给阳蘅一瓶刚才顺路买的凉茶,等到周遭安静下来了才平静开口:“我刚才去未终跟温敬恺签了离婚协议。”
阳蘅提肘别水瓶的动作顿了一下,出风口的冷气朝她手臂上吹,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样的结局江书久很早就给她预告过,可等到这天真正到来她发现再周全的预案也无法稀释半分悲伤。
那天她们坐在餐厅里,江书久断断续续地把故事的全貌补全给她听,阳蘅从没见过她哭得那样伤心。
这样这样可爱的女孩,不伪装不美化过往的一切,用竭力不悔的口吻叙述一段感情,可越轻拿轻放就越显得拧巴。
江书久手从方向盘上滑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继续说:“其实也没有一塌糊涂啦,十分钟前我收到他发来的信息,他说他表妹的小孩这周末举办满月礼,邀请我与他一同出席,我没理由不答应。所以说我现在还算是他的社交妻子,可以成双成对出入公众场合也不会引起非议的那种。”
阳蘅蹙了蹙眉头:“江书久你不要太爱我,都这个时候了完全没必要在我面前强装坚强使我宽心,你但凡哭一哭撒撒娇呢?看看我的心会不会比石头更硬。”
江书久垂下头,小声说:“怎么哭呢?我的眼泪早都为他流尽了。”
阳蘅想好矫情好青春疼痛一句话,可她知道江书久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她塞给旁边人一张纸巾,熟练地从面前的储物盒里掏出江书久的钱包,从里面抽出身份证后握着手机下车直奔购票处。
已经快要四点半,工作人员提醒她闭寺时间快到,不建议她继续进入观景,阳蘅固执地回她说就是现在,时间刚刚好。
于是在山门关闭前半小时,阳蘅与江书久迈过门槛。
温度太高,寺里绿化再好也无法抵挡热浪席卷,阳蘅二选一择到一条蜿蜒小路,边走嘴里边振振有词道:“虽然是四点一刻但不是立夏节气,樱花都败光了,不过你来过了就是成功了,久久你听我讲,”她拉江书久坐到一个亭子里,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的婚姻失败但爱情不失败,在爱对方这件事情上你永远比温敬恺多赢一分,他自负又缺乏耐心,从头到尾都试图一步到位,简直是讨巧大王,如今这样是他罪有应得,你不要为愚蠢自大的人哭。”
是他罪有应得吗?是他们罪有应得。
江书久的不开心有好一些,但她想在“爱人”这个命题里每个人总归是不一样的。高中时爸爸妈妈忙,高二那年忘记她的生日,早上没有如期收到生日快乐,生闷气到连早餐都少吃一颗鸡蛋。事情一直埋在心里,到晚上写家庭作业都沉不下心,想去敲父母的房门提醒他们,又觉得求来的、快要迟到的“happybirthday”她才不稀得要,哪怕接收到也难逃别扭。
连最亲近的人都尚且如此,面对着温敬恺她更不好提出“我其实爱你”。
爱太昂贵,需要大量的时间、充足的精力和永不减损的耐心,这简直是违背本能,江书久想。
“你说得我好像应该立刻高举自己虽败犹荣的旗帜,但你作为我的朋友、站在我的角度想势必会为我出气,我自然明白,不过他的表达并没有缺斤少两,至少他比我真诚比我勇敢比我落落大方。”
江书久呼出一口气,晃晃头说:“唉,上帝肯定要骂我,骂我不长嘴巴,骂我不知好歹,骂我明明知道相爱为什么不与他相拥,包括所有听过这段故事的人都劝我去给男主角解构往事,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江书久是询问的口气,可阳蘅知道她早有答案。
在阳蘅看来这是一场简单无比的澄明,一点气力都不耗,江书久甚至不用一一厘清二十年笑泪,她站在温敬恺面前讲一句“我明明爱你”这件事情就彻头彻尾解决了。
“他坦白你也坦白,你就该在车厢里紧随他大胆发言说我爱的一点也不比你少,让他后悔莫及来重新追求你,接着你搓磨他一段日子,替我们泼洒爽快狗血的追妻戏码,最后时间到位系统触发pass装置,自动举双手为爱投降,你俩双双坠入爱河才是俗气又漂亮的合理走向,不是吗?”
可江书久就是江书久:“那些事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那天他跟我坦白后我又想起许多,这么多座大山横亘在我们面前,令我觉得谁都犯不着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更何况他说什么我就解释什么实在太轻浮。他说他的情书为我写我站起身说我也不是没有写过,他说他约我弹钢琴我立刻反驳我当时误会了,他说他来这个地方是为了跟我表白我说我也来过了只是不敢下车。一来一回到底有什么意思?他的情意不是全然作废了吗?这比让他相信暗恋无果还要可怕。人来本就是靠一些执念活着的,他好有能耐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更换心事,所以我更加怕他过分苛责自己马虎笨拙。
——我不愿意,我就要他永远真诚勇敢落落大方,没有了这些温敬恺就不是温敬恺了。”
阳蘅问:“你真的没有不甘心吗?”
“有的吧,但那点不甘心现在好像也消弭许多。陆聿哲,你还记得陆聿哲吧?”
阳蘅点点头。
江书久说:“他回国也从未主动寻找过初恋女孩,前阵子他们终于重逢,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下雨的夜晚。所以也许再聪明的人在爱情里都会更加相信天意,你责备我懦弱我恨不得点点头承认,我也是那个‘再聪明的人’,同时我相信世界上有很多像我一样的胆小鬼。何况十年离散多无辜,上天要怪就怪我敏感笨蛋不直球,不要怪它和他了。”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那天谈话的末尾阳蘅问江书久现在有什么打算。
江书久明白她问的是与温敬恺的打算,她却讲了一句与工作、爱情都无关的回答:“这周五我出席完温敬恺表妹小孩的满月礼后会陪我妈妈去爱尔兰住一阵儿,她去探亲我去散散心,至于入站的事情,等我回来再看,况且换所学校也不是不可以。”
阳蘅只得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