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大凶索命
第七十五章大凶索命
沈东听见的巨响源自半栋楼宇的坍塌，实验中学南楼左侧仿佛被重锤砸烂，五层楼倾斜着垮向围墙，压断用于绿化的常青树，连树冠带砖石涌上街道。漫天尘埃里，一道浴血人影匍匐在地，手中长伞支离破碎，伞内黄符也只剩寥寥几张。
周静怡和一众师生躲在北楼，均吓得面如土色，她扔下被气浪轰裂的手机，壮着胆子探出头，焦虑地看着口中的“道士哥哥”，被班主任仓皇薅回掩体。
过了约莫半分钟，袁归一终于撑起身，被碎石划伤的右眼红肿渗血，大量光斑干扰着视力，以至于他费了不少功夫才越过绊脚杂物，重新荡入阳光下。
五十米开外，立着个眉目英挺的中年男人，他上罩赭石色大格纹毛衣，下套深灰毛呢宽松长裤，灰发梳出背头，露一角美人尖，再搭副黑框眼镜，气质沉稳儒雅，怎么看怎么像个时尚圈名流，偏偏左臂被利器划开血口，身旁还围了几个眼神呆滞、五官扭曲的师生。
再看操场，倒伏着少说十几名师生，额头或背心都贴了黄符，盈盈金光压制着他们体内的邪气。
眼见袁归一爬出废墟，男人乐了：“好小子，有点本事。我惜才，只要你跪下磕头，奉我为尊，我可以饶你一命。”
袁归一身形晃了晃，忙用长伞杵地支撑，啐口血沫道：“师门有训，宁守善而死，不为恶而生。”他翻腕转高伞柄，左手一拧卸下伞壳，现出柄刻满星斗日月符文的长剑，直指男人面门，“以三尺之神锋，制神魔之非道，鹤鸣山袁归一，正式讨教！”
话音未落，袁归一并指抹过脸上血痕，当空绘一符文，扬手托高，但听九霄雷鸣，霎时浓云遮日，道道闪电如游龙贯顶。男人脸色微变，操控余下师生倾巢扑往袁归一，想在法成之前拿下对方。
袁归一稳如泰山，竖起长剑默念密咒，剑身刻痕竟膨胀成实体，化作青白电光绕体而动。
“光腾七曜，威摄万灵，凡有指呼，无不回应。”
随着口吐戒令，他旋身步踏天罡杀出，猎猎狂风间天地震颤，水汽迅速凝聚剑尖，便有蛟龙腾空，咆哮着卷向奔近人群。伴随震耳欲聋的惊雷，数条闪电劈落，正中遭邪祟侵蚀的人们头顶，以天地灵气灌其神魂，受控者接二连三委顿在地，抽搐几许不再动弹。
男人甫皱眉，袁归一自远处抢近，长剑招起甘洌湿风，由蛟龙掩护裂做三道夺目剑光，急扫男人颈部、心房、腹腔三大命脉！
电光石火间，男人擡掌截住咽喉一剑，右腿顶膝斜推，一脚踩碎攻向下盘的第三剑，当中一剑便无遮无拦刺入胸膛。
然而，剑只没入寸余，渗开铜钱大小的血斑，便再难得利。
袁归一太阳xue一跳，就听洪钟般的犬吠，一尊浑身尖刺、似牛若虎的猛兽以虚影状态闯出男人肉身，眉心正顶着剑尖。闪电狂落，劈打在那巨兽头上，它不退不避，硬扛天雷将长剑折成弧形！
袁归一情急收招，本想撤出攻击范围，熟料男人面露笑意，欺身逼近右拳挥出，猛兽便趁势撞上他胸口。断骨之声进耳，半秒后才是剧痛，袁归一喷出喉口稠血，左手并指画下镇邪符文，用力打进兽头。
猛火灼毛，男人连同巨兽疾步后退，那猛兽真身尽显，背生双翼遮天蔽日，未及站稳便二次顶近，长角挂住袁归一衣领，甩头将他抛向教学楼。他重重摔在台阶前，呛出混着碎肉的血痰，强支长剑还想起身，巨兽已扬高前蹄，照着他劈头踏下！
“乓！”
一把椅子飞袭怪物面门，周静怡立在楼前大呵：“滚开你个老登！”
袁归一急喊：“回去躲好！”
周静怡不肯，挣脱班主任钳制就要往外跑。
空中顿掀劲风，眨眼绞碎木椅，数十片尖锐木刺齐齐射向少女。
袁归一趴在地上掷出长剑，呵声“去”，法剑应声裂成无数银色小龙，千钧一发之际拦下大半攻击，奈何仍有几片速度太快，越过剑光攻到周静怡眼前。她慌忙躲进围墙后，木片却如钢钉贯穿墙体，打出七八个窟窿。
袁归一心脏狂跳，几次试图起身，又因体力不支倒回血泊。
所幸不多时，周静怡踉跄踱回大门口。她左臂扎着木片，染血的手擒紧长剑，右手另提了杆拖把，三步并两步赶来护住袁归一，咬牙切齿冲男人怒骂。
“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穷奇是吧，小人才会拜的狗屁玩意儿，穿得人模人样，做事畜生不如，呸，这么骂你都侮辱了畜生！你要不要脸，哦我忘了，你脸比城墙拐角厚，撕下来五六七八张都不亏！你小时候缺爱长大了缺德，道德水准跟智商一样低，谁会拜你啊？供品都是泔水桶里舀一勺化粪池里添点料，你还当圣水一样喝得哈哈笑！”
连珠炮般的谩骂惊呆了袁归一，也噎得男人半晌回不过神。
周静怡哪管他们，一边浑身发抖一边继续口出狂言：“卑鄙无耻的东西，烂在泥里的臭虫都比你闻起来香！看见你就像看见恶心他妈抱着恶心哭，因为恶心死了！别以为我怕你，你、你有本事别整这些鬼了神了的，我拿个拖把就能把你当呕吐物一样擦了！”
男人倒吸口凉气，抚掌感慨：“小丫头嘴皮子挺利索，行，我就看看你能骂多久。”
话音未落，北楼师生中不少人怀里接连蓬起黑雾，随身携带的木雕兽头探出条青黑肉虫，钻进皮肉瞬间夺取控制权。师生们眼神呆滞、五官扭曲，抄起椅子、扫帚等杂物游出大楼，将周静怡团团围住。
她吓得脸色惨白，袁归一抢回长剑，切齿道：“你惹他干什么？我杀个缺口你马上跑，千万别回头。”
“我不。”周静怡两手握牢拖把，“撑一会儿，就一会儿，东哥要来了……”
不等袁归一问哪个“东哥”，师生蜂拥而上，武器劈头盖脸打向两人。袁归一将周静怡拨往身后，扬剑劈落几杆卫生用具，心口立即气血翻腾，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周静怡忙用肩膀顶住他后背，转身打开两把椅子，扯着嗓子喊：“高老师帮忙啊！道士哥哥一直在保护我们！不能让他死！”
班主任未被控制，到底攒着一腔师者热血，嘱咐高年级学生照顾低年级学生，领着三个同样理智尚存的老师冲出走廊。他们没有武器，只能拦腰去抱失控的同事，先将成年人制住，为袁归一和周静怡争取脱身机会。
一场混战爆发，男人乐不可支，擡起胳膊舔去伤口血水。
就在这时，猛禽长鸣划破天际，一道巨影杀将而来，两爪扣住巨兽双角将其掀翻在地！
空中随即跃下一人，就地滚了几圈卸去惯性，几拳撂倒二三师生，闯入战局一把捞住站立不稳的袁归一。
周静怡得空惊叫：“东哥！”
沈东难得骂了个脏，顾不上拿捏力道，起脚踹开一个学生，视线直逼男人。
秦越一击即成，并不恋战，抟上高空振翅扇起狂风，风刀过处，被控制的师生纷纷浑身一震，开始捉对厮打，全然忘了刚才还在围困的目标。
男人觑一眼秦越，乜一眼沈东，冷笑道：“18楼的？好啊，咱们的债也该算算了。”
这话让沈东愣了愣，再看绕回男人身侧的巨兽，登时醍醐灌顶。
《山海经·西山经》有言：又西二百六十里，曰邽（gui）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獆狗，是食人。
《山海经·海内北经》称：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首始。所食被发。在蜪犬北。一曰从足。
此外，《神异经·西北荒经》记载：西北有兽，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闻人斗，辄食直者。闻人忠信，辄食其鼻。闻人恶逆不善，辄杀兽往馈之。名曰穷奇。
而《续汉书·礼仪志》所记大傩十二神中亦有穷奇，可食蛊。
对穷奇的记载零零碎碎还有许多，但无外乎外形似牛或似虎，偶有逐妖驱疫之说，后世多摒弃神职，公认其为大凶，常以穷奇比喻某人穷凶极恶，其行为罄竹难书。
一见那头虚影妖兽，沈东就知道对方是穷奇，难怪袁归一伤得这么重，别说他，18楼能拎出来跟全盛期的穷奇分个高下的，恐怕也只有徐玖或巫文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