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唤醒

第137章唤醒

帝常安踏入那扇门，门里依旧是长安殿的陈设。桃花在暮色沉沉中纷飞，沈御风佝偻着身子，怀里紧紧抱着二十三岁的帝常安，白衣染尽了血色。

沈御风最深的恐惧，源于帝常安的离去。

帝常安缓步走向沈御风，将军身披银甲，形容狼狈，眼里再没了对世间的眷恋和期待。

这背影帝常安不是第一次见了，可每一次都足以让他痛彻心扉。

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搭到沈御风的肩膀上，眼前的场景又忽然变换。

青龙街上，那枚偷袭而来的利箭扎进了帝常安的心口。

长安殿的内室里，浴桶还升腾着热气，沈御风衣襟染血，孟屹面露痛色，告诉沈御风解毒失败了。

睚眦山里，沈御风没有及时赶到，帝方遥身边的北夷刺客行刺成功。

战场之上，小八怀着恶意告诉沈御风自己死了，沈御风便亲眼见证帝常安被万箭穿心。

如果说此前的场景是基于现实和记忆被复原或是加工而来，那此后见到的便更加离奇。

太和殿里，帝常安遇刺。

长安殿里，帝常安中毒。

战场之上，帝常安陷入重围。

早朝之上，叛军杀入太和殿。

这哪里是梦魇，这明明是翻开了一本名叫《帝常安死法大全》的书。

帝常安从来不知道，原来沈御风心中的恐惧竟然如此深重，早将他拉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那些对帝常安离去的恐惧渐渐变成了心上一处不敢触碰难以愈合的伤，或许只有携手走完这漫漫一生，走到时光的尽头，同满头白发的爱人共赴下一场相遇时，才能勉强止住血流。

帝常安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裂开了一块儿，痛得不重却持久。

眼前的场景渐渐被浓重的血色覆盖，沈御风孑然一身跪坐在血红的苍茫天地间，满目死寂。

“御风。”

帝常安同他面对面：“你看看我，我没有死，别怕。”

沈御风擡眸，用发红的眼睛同帝常安对视，没有丝毫惊讶，他擡起右手抚上帝常安的脸颊，无意间蹭上了掌心的血迹。

方才的冷静被癫狂取代，沈御风见不得帝常安身上再出现这样浓重的颜色。

他想替他擦干净，却发现自己的手源源不断地涌着血，越是擦，帝常安的脸便越是血色斑驳。

“擦，擦不干净......”沈御风皱着眉，狠狠地用衣摆搓着手，“为什么，擦不干净了......”

沈御风绝望地闭上双眼，俯身趴在帝常安的腰间，声音呢喃：“常安，我擦不干净血了。”

“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

沈御风的语气带着委屈和难过，引得帝常安阵阵心疼。

“我永远不会不要你。”帝常安的手轻轻落在沈御风的发间，“我爱你。”

“真的吗？”沈御风用不确定的语气问。

“真的。”帝常安哄道，“你睁开眼睛瞧一瞧我，帝常安没有死，他就坐在你面前，准备和你一起走过余下冗长的一生。”

“御风，你愿不愿意陪着我看遍名川大山，看遍月落日升，看遍山花烂漫？”

沈御风没起身，环着帝常安腰的手臂却紧了紧：“我不起来。”

帝常安语气温柔：“为什么？”

“我再睁开眼的时候，你又要离开了。”沈御风语气低沉，“我不睁眼，不起来，你就还在我身边。”

可任谁都能听出来，那句话的背后，是沈御风无限卑微的请求。

或许每一场梦境里，沈御风都曾这样抱着帝常安祈求他不要离开，可每次睁开眼，帝常安总会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在他面前。

或许每一场梦境里，沈御风都曾听到帝常安诉说自己心底的爱意，可却在睁眼时，让沈御风喜上心头又悲从中来，如上云端又堕入深渊。

沈御风从不怀疑帝常安的爱，即便在这样一场痛彻心扉的梦魇中，可他不愿再经历一场失去。

他知道自己睁开眼会面临的是什么，可他也舍不得将帝常安的爱意置若罔闻。

这片血色浓重的天地，是每一场梦境的最终，沈御风所造杀孽形成的，将他画地为牢的囚笼。

在这个囚笼里，他早已洗不干净血了。

帝常安笑了笑，抑制住眼里涌上来的酸涩，轻声说：“御风，你还记得我们曾探讨过的真实吗？”

沈御风深陷梦魇难以分清前世今生，帝常安也不确定他眼下是否还记得。

但沈御风很快就给了他回应：“我记得，我说，有我在的地方就是真实。”

帝常安轻轻握着沈御风染血的手，在他慌乱抽回时用更大的力度牵住他，传递着自己掌心的温度，随即道：“我那时候因着梦境，分不清前世今生，但你告诉我，有你在的地方就是真实。”

“如今我也想告诉你，御风，你眼前的我，也是真实。”

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沈御风怔愣片刻，眉头忽然松了松。

是温热的，能触碰到的温度。

是，帝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