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夕阳
第38章夕阳
发现帝常安中毒跟自己有关后，沈御风就犯了疑心病，信不过任何人，长安殿里伺候的宫人脱不了干系，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也未必无辜。为了不打草惊蛇，沈御风亲自回了一趟侯府，拜托沈长景安排信得过的人暗中去南疆寻药。
随后，他又请孟屹仔细检查了寝殿中的其他物品，确保没有催发毒性的可能。
长安殿的宫人战战兢兢地看着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沈御风，以为沈将军终于疯了，竟然开始砸陛下的东西了，唯有胡成敛了神色，若有所思。
帝常安知道沈御风心里弊屈，由着他将香炉一类的东西统统丢出去，待他终于停手时，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帝常安给他拭汗，又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安抚意味的吻。
夕阳西下时，殿里岁月静好。
胡成进殿时，就见帝常安倚在沈御风身上翻看着策论，时不时地还要接受沈御风的投喂。
他立在帝常安身侧，腰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轻声问：“陛下，可是寝殿中有什么不妥当？”
孟屹诊脉时，殿内没有第四人，但胡成在宫中浸淫数十年，自然察觉得到不对劲的地方，何况沈御风如此应激。
帝常安道：“胡成，自朕出生你便跟在身侧，照顾起居，嘘寒问暖，如今已经是第十八年了。”
胡成恭谨道：“是，老奴从前跟在月皇后身边，得先帝后信任，得以照料陛下。”
帝常安从不怀疑胡成的忠心，一方面是因月皇后待他有恩，另一方面则是，若非有他在，这长安殿怕不是早就被世家和宗室捅成筛子了。
“朕中毒了。”帝常安冷静道，“毒是由枕头和沉水香催发而成的。”
胡成闻言大惊：“陛下可有恙？！”
沈御风道：“虽有中毒迹象，但好在程度不深，孟先生能解。”
胡成闻言松了口气，随即立刻下跪请罪：“老奴办事不力，害得陛下受苦，还请陛下降罪！”
帝常安与沈御风对视一眼，轻叹：“不是你的错，且去内务府查查这贡枕，都有谁碰过。想要下毒的人究竟是从宫里下的手，还是早同南蛮有了勾结。”
“是。”胡成抹了把眼睛，立刻退下了。
迈出门槛时，初夏傍晚的昏黄日光打在他身上，像极了数十年前宫道里那晃了他眼的夕阳。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太监遍体鳞伤，艰难睁开双眼时，逆光而来的雍容女子看着他，怜悯而又慈悲。
从那以后，神佛在他眼中不再是冰冷的金像，而是华贵的宫装，鬓边轻晃的步摇，还有悲悯的神情。
“可怜的小太监，带回东宫吧，叫个太医治伤，若无去处，日后就留在东宫洒扫伺候。”
那时他意识混沌，只恍惚想起来，东宫不久前迎来了太子妃，是月氏长女，听说，是个贤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
忆及往事，胡成泪流满面。
娘娘，老奴无能，没有照顾好陛下，甚至给了奸人可乘之机。
幸好沈将军寻了孟先生来，幸好孟先生与清河太子有旧，否则，老奴万死难辞其咎啊。
胡成走后，沈御风望着殿门，久久不曾回神。
“胡成是母后留给我的人，我相信他。”帝常安握住沈御风的手，轻声说。
“我知道，我没怀疑他。”想起前世胡成在帝承佑登基大典后便自缢殉主，只留下一句“陛下孤身一人实在寂寞，老奴先去陪伴陛下，不枉主仆一场”，沈御风便生不出半点怀疑。
那时，沈御风甚至是羡慕胡成的。
帝常安见沈御风神色恹恹的，知道他一时半会过不去这槛儿，心疼却也无计可施，平心而论，若是中毒的是沈御风，他也很难平心静气地坐在这里。
沈御风如今的反应，已然是冷静持重了。
“尚惊秋和雷英此去至少要三个月，且危险重重，京城里要尽可能吸引延庆王的注意，为他二人争取时间。”帝常安转而说起正事，沈御风闻言道：“延庆王深居简出，低调得很，但延庆王世子是个混不吝的，平日里似乎没少给延庆王惹事。”
帝常安点了点头：“不错，皇叔最是重视嫡庶尊卑，延庆王妃早逝，他膝下只有这一个嫡子，因而甚是疼惜。”
沈御风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顾清啸传了消息，延庆王世子流连绮梦阁，已有半月不曾回府，延庆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派人请他回去。”
帝常安目光一凝：“延庆王不在京城？”
“即使不是，也是被更重要的事绊住了脚，连儿子都没空管了。”
“除赴封地外，宗室皇族不可私自离京。”帝常安作思考状，“延庆王留京安置是皇祖父与父皇的恩典，他也不肯轻易放下京城，若能让他亲自离京，看来真是大事。”
“盯着延庆王府的暗卫没有回报，”帝常安的目光移向窗外，天色渐渐暗了，“看来延庆王府里还有很多秘密啊。”
帝常安打了个响指，暗卫统领现身半跪在窗下：“陛下。”
“方才说的你都听到了？”
暗卫的头埋得更深了：“是属下等办事不力，未曾发觉延庆王暗中动向，请陛下责罚。”
帝常安大多时候都是好说话的主儿：“你们暗中查探，确认延庆王是否已经离京，延庆王府可能有暗道通向城外，确认之后就撤回来吧。”
“主子，延庆王如此危险......”
“他此番离京如此隐秘，就是已经发现了暗处的眼睛。”帝常安道，“再留也是无用”
“是！”
“延庆王离京很有可能是为了陈明镜暗中藏起来的那一批军款器械。”沈御风插话道，“沿着陈明镜以及他妻子姜氏名下的私产、嫁妆铺子去查探一番，说不准能有意外收获。”
帝常安颔首：“不错，郑启文在京中无甚根基，很难暗中转移数量庞大的财物军械。”
“你们暗中查探，莫要打草惊蛇，剩下的，我会让陆成蹊亲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