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把那个可怜的女孩要来神里家呢?”
神里绫华幼年丧父丧母,兄妹二人互相扶持着磕磕绊绊长大。她吃过生活的苦也见过泥淖里挣扎的普通人是什么模样,不负“白鹭公主”美名。
以神里家如今的地位,救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不过举手之劳……甚至手都不必举,动动嘴就是了。
她的兄长坐在对面,指尖捻着一枚乌润乌润的棋子。
“绫华,她是勘定奉行家的下仆,我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所以神里家不会留下她。”神里绫人将棋子落在棋盘一角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她那样特殊的样貌,离了柊家独自在外要怎么活下去?”
对于投胎技巧欠佳的倒霉蛋来说,过于惹人注意的容貌不是赐福,算作诅咒也不为过。
无依无靠的年轻姑娘,她的亲人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第一次卖给柊家,好歹下人之间无人敢轻易侵犯劫掠她,第二次……十四五岁的少女在很多地方都能卖出个高价了。
“啊……”神里绫华捂住嘴,深切感受到一股厚重的无力。
她不知道这股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压在身上叫人喘不过气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她从那可怜又无辜的异瞳少女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枷锁。
“总会有变化的,绫华。”神里绫人露出柔软的表情,他笑着安慰妹妹:“坐在原地发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不是正在为此努力吗?”
“……”
她惆怅的看向窗外,能干的村妇们蹲在河边漂洗衣物,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婴儿的襁褓。她们用一块黑布裹住满头青丝,赤着脚一边用力在冰冷的河水里踩踏一边大声说笑着家长里短。
一直看到绀田村消失在马车的遮挡中,她才寻回思绪:“是的,哥哥,你说的没错。”
我正在努力,我还要更加努力。
找条生路这事儿……多少还得再努力些。二百趴在门板床上沉思。
客人们前脚告辞,后脚她就被管家指挥仆妇捆在原木上吃了顿藤条炒肉。原因很奇葩,大抵与二百自己的意愿没什么关系——九条家主和神里家主脑子被屎糊了才会收下勘定奉行赠送的侍女,这顿打她跑不掉。人毕竟不如真正的猫狗,猫狗可爱但猫狗不会说话,理论上它们不会泄露主人的秘密,这是人类比不过的。
柊家主多少有几分遗憾,不过他早就料到此计不可行,遗憾一下也就算了,马上把那个被拒绝的年轻女仆扔到脑后。
只有平素与二百积累了仇怨的管家,此时此刻迫不及跳出来行使权力显摆威风。他倒是不敢未经主人允许就打死家中下仆,也不敢直接出手废掉不听话的二百摩拉,不过这些并不影响他下黑手,二十藤条也能抽得人下不来床。
藤条抽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好消息是没有破皮省了一笔包扎费,坏消息是这几天她都爬不起来也不能往外跑了,三餐堪忧。
不要误会,在吃这方面柊府还是挺大方的。坏就坏在二百算是大小姐身边的人,无论比丘尼还是侍女还是奶妈,不需要的时候谁也想不起来院子里还有只“猫”没喂。
这得怪二百自己,谁叫她不肯向分家送来的小姐们伏低做小?若是侍女们来逗弄时多少“喵喵”叫上两声,别说几顿饱饭,就是四时点心当季的头花衣裳也少不了她的。
偏要硬着脖子做个人,那就得吃苦头,在稻妻没有哪个人是不吃苦头的。
垂头丧气趴了三天,中间厨房管事偶尔看着没人注意便派厨娘给二百送来些剩饭剩菜,这才叫她顺利熬了过来。倒不是说厨房管事多管闲事儿,主要还是不想白花摩拉。万一这个很能打听消息的跑腿儿死了,想再投喂出下个得用的不知又要往里打发多少钱,她有些舍不得。
再说了,就这些剩饭剩菜送一顿二百还得花上几个大子儿做为感谢呢,多送几顿之前花的那一万摩拉不就又赚回来了么!
她倒是愿意多投喂几天,囊中羞涩的二百却躺不了这么久,横竖三天就拐着站起来忙得不见人影——这顿藤条只是个开始,年纪渐长她身为女子的特征也会越来越明显,这倒霉催的异色眼睛总有一天要惹来大祸。今日运气好遇到神里兄妹心情不错一句话救下她的小命,明日万一遇上个就喜欢见血的贵人,那真是死都不能死得利索。
另寻出路这事儿她早就开始铺垫,要不然也不至于稻妻满地都有熟人。如今只需要等到时机合适随时可以发力……时机很快就到了。
年节过后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同时向雷电将军上书,恳请鸣神允许他们更加严厉的管束稻妻子民:包括并不限于动用军队抓捕不愿意上缴神之眼的普通民众,以及严守海岸不允许任何人、货自私进入或离开稻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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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抱着她那匹漂亮绸缎大摇大摆走出来,马上就有人眼尖看到她,笑着让出个投注的位置:“快来快来,晚上没事儿摸两把,说不定能改改运!”
虽说离岛上没有谁胆大包天的敢三更半夜上勘定奉行府闯空门,但每天晚上大家还是要老老实实值夜。长夜漫漫闲来无事,连声猫叫也听不见,摸上几圈提提神合情合理。
“嘿嘿嘿!我这几天手气确实旺。”二百搓着手就凑过去,粗布包裹的缝隙里露出粉嫩嫩的柔光。
一般布料,尤其稻妻本土产的料子,很难泛出这种光泽。只有璃月特产的上好霓裳花绸缎再加上巧夺天工的染色手段,才能达到这种炫目的效果。
马上就有人酸溜溜的问她这东西从哪儿来,年轻姑娘没什么防备心,让人三哄两不哄就笑着就把“生财之道”给说了出来。
“最近来了几个须弥人呀,须弥人的钱好赚!”
“哦~怪不得!”
须弥人的钱确实好赚,那些教令院学者们初来乍到物价都搞不清,一条满足什么论什么文要求的鱼叫价十几万摩拉也有傻子买,怪不得这死丫头突然变得阔绰。
她必然是在外面骗了哪个须弥冤大头,至于这匹绸缎……想来猫姑娘也听到些许风声,打算给自己后半辈子寻个落脚的窝呢。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杂役院子诡异的安静了一瞬,人人都在心底算出一把小九九。
“来来来,下注下注!有大有小买定离手!”
车马管事见多识广,头一个恢复吆喝。只见他手底骰盅上下翻飞,压在桌面好半天里面的动静才停下来,仆妇们热情似火的把对牌压在指定区域,企图以小博大白得几个大子儿。
对牌这玩意儿本是下人们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拿来押注倒也合适,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能抵赖。
二百也跟着押,她当然有对牌,甚至不是木头而是块镶着金边的油润白玉。
千里小姐很喜欢她的“猫”,哪怕二百经常跑得不见人影,她也从来没有冲她发过脾气或是威胁要责罚。小时候她还曾耐着性子差使奶妈要求她好好与“猫咪”讲道理,但凡看得见的地方,大小姐总愿意多让着点她那只不听话的猫。
她纯洁无瑕得一点也不像是柊慎介的女儿。
但是二百不想当猫,就像她不想认下那二百摩拉的卖身钱一样,她要当个人。猫咪漂亮的装饰挂坠被她毫不怜惜扔在赌桌上搏命,正因为没什么可以再失去,所以孤注一掷。
“开了啊!”摇身一变成为庄家的管事掀开骰盅,有人欢喜有人懊恼。
二百眉开眼笑收起庄家扔过来的筹码,嘴里边谢边念:“运气,运气,这不是前几天刚倒霉挨了一顿狠的么!”
一整晚不管大小点还是牌九骰子,猫姑娘好运得让人眼红。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胡乱扔对牌,偏偏每次都能正好押中。
管事们在外面玩儿的时候手段尽出,回到府内老实不少,主要怕出千被下人们抓住不管不顾闹起来害得自己丢掉饭碗。因此二百这股紫气就显得格外硬核,难道她是真的倒霉倒到极点后转了运不成?
眼看这姑娘运气爆表,再想想她居然能撞上个须弥冤大头狠赚一笔,继续联想到她买绸缎装饰自己一心要跟着大小姐外嫁(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