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
我的心跳
父亲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小怀的手很巧,这点从他编的草蝴蝶就能看出来。”他看向蓝怀,眼神诚恳,“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摆弄这些,只是后来事务繁忙,就搁下了。下次有机会,真想看看你的手艺。”
蓝怀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他用力点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好呀好呀!我……我可以给叔叔做个小玩意儿!比如会报时的魔法木牌,或者……或者用永怀樱的花瓣做书签!”
“那我可就等着了。”父亲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暖意。
晚餐就在这样轻松的氛围里继续着。蓝怀渐渐放开了拘谨,开始主动说起怀樱小筑的趣事——比如他爸爸修闹钟时总爱哼跑调的歌,妈妈做点心时会偷偷往面团里加extra的糖,还有那棵永怀樱开花时,会吸引来好多会发光的小虫子。
他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连带着餐厅里的空气都变得活泼起来。母亲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句话问细节;父亲虽然话不多,嘴角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而我,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因为说到开心处而微微扬起的嘴角,听着他清亮的声音里裹着的烟火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软乎乎的。
这是我第一次在城堡的餐桌上,听到如此鲜活的、属于“人间”的故事。没有家族荣耀的沉重,没有魔法理论的枯燥,只有一个孩子眼里最纯粹的欢喜与热爱。
吃到甜点时,厨房端上了苏婉特意托蓝怀带来的樱花糕——蓝怀说,这是妈妈让他作为“见面礼”带来的。粉白色的糕点上点缀着一朵风干的永怀樱花瓣,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母亲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好吃!清甜不腻,带着樱花的香!小怀,回头让你妈妈教教我怎么做?”
“好呀!我妈妈可会做这个了!”蓝怀立刻应道,脸上的笑容比糕点还甜。
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座沉寂了太久的城堡,似乎终于有了点“家”的味道。不再是冷冰冰的石头和规矩堆砌的牢笼,而是有了温度,有了笑声,有了……让人想要珍惜的烟火气。
父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朝我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欣慰。他微微颔首,像在说“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低下头,拿起一块樱花糕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混着餐厅里暖融融的光,和蓝怀清脆的笑声,在心底酿成了一汪温柔的泉。
原来,所谓的“心意”,从来不需要刻意表达。它就藏在母亲特意准备的面包里,藏在父亲温和的询问里,藏在蓝怀亮晶晶的眼睛里,也藏在我假装不在意、却悄悄为他添菜的银叉上。
这样的夜晚,真好。
好到让我开始期待,未来能有更多这样的时刻。
晚餐结束后,蓝怀主动提出要帮忙收拾餐具,被母亲笑着按住了。“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她擦了擦蓝怀沾了点糕粉的嘴角,“奥斯不是说要带你去看星昙开花吗?快去吧,别错过了时辰。”
蓝怀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小灯笼,转头看我的时候,连睫毛上都沾着期待的光。“可以现在去吗?”他小声问,生怕我反悔似的。
“走吧。”我站起身,刻意忽略了母亲投来的那抹带着揶揄的目光。
穿过回廊时,夜幕已经彻底落下。城堡里的魔法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晕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色块,像打翻了的调色盘。蓝怀跟在我身后,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大概是他爸爸常哼的那首跑调歌谣。
我侧耳听着,心里那点因为晚餐时的“公开处刑”而残留的不自在,渐渐散了。这笨蛋总是这样,能轻易用他那毫无章法的快乐,冲淡周遭的沉闷。
“奥斯,星昙真的会像星星一样亮吗?”他突然凑到我身边,声音里带着好奇,“比我家永怀樱的花瓣还亮吗?”
“差不多。”我放慢脚步,让他能跟得上,“但它的光更柔和,像……揉碎的月光。”
“哇……”他发出小声的惊叹,眼睛望着窗外的夜空,那里正悬着一轮饱满的圆月,“那一定很漂亮。”
说话间,已经到了星光花房门口。花房的魔法穹顶此刻完全展开,能清晰地看到漫天星辰,月光像流水一样倾泻下来,给花房里的植物镀上了一层银霜。
星昙就种在花房中央的白玉石台上,白天还紧紧包裹着的花苞,此刻已经微微舒展,银紫色的花瓣边缘泛着极淡的荧光,像沉睡的蝶,正准备振翅。
“它快开了。”我走到石台前,示意蓝怀靠近。
蓝怀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花苞,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惊扰了这即将到来的绽放。他离我很近,肩膀几乎贴着我的胳膊,那股熟悉的、带着阳光和樱花味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颈侧。
很轻,却像羽毛扫过心尖,带来一阵细微的痒。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寸,拉开一点距离。
蓝怀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小动作,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星昙吸引了。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长长的,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微微翘起,带着点孩子气的专注。
就在这时,星昙的花苞轻轻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银紫色的花瓣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缓缓向外舒展,一片,又一片。随着花瓣的展开,越来越亮的光芒从花心溢出来,不是刺眼的强光,而是像被水过滤过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整株花,也映亮了蓝怀惊喜的脸庞。
“开了……”他小声呢喃,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映着星昙的光,像落了两颗星星。
花瓣完全展开时,整株星昙像一朵悬浮在夜色里的小烟花,银紫色的光芒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在花房的地面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周围的星瓣花似乎也被唤醒了,跟着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整个花房仿佛变成了一片小小的星空。
“好美啊……”蓝怀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像是被这极致的美丽震撼到了,“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他转过头,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在看清我的脸时,突然顿住了。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瞳孔里映出的、被星昙光芒染成淡紫色的我的影子。他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带着樱花糕的甜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花房里只剩下星昙轻轻摇曳的细微声响,还有……我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咚,咚,咚。
像敲在紧绷的鼓面上,一声比一声清晰,震得耳膜发颤。
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离得近了些,不过是他的眼睛亮了些,不过是花房的光柔和了些……为什么心脏会跳得这么快?快到像要冲破胸腔,跳到他面前去。
我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垂,突然觉得,这星昙的光芒再美,也比不上眼前这道小小的身影。
“奥斯……”他小声叫我的名字,声音有点发颤,像被月光冻住了。
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擡手摸摸他的头发,想告诉他“你比花好看”,想把这瞬间的悸动,像收藏那只草蝴蝶一样,悄悄藏进心底。
但我最终什么都没做。
血族的理智像一根绷紧的弦,及时拉住了快要失控的情绪。我是麦克弗森家的圣子,是活了八十年的血族,而他只是个人类幼崽,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