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
规划
那箱来自过去的沉重礼物,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两人之间最后的心结。
哭过,痛过,拥抱过之后,一种更加深沉和稳固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淌。
那些错过的十一年,不再仅仅是遗憾和伤疤,更成为了滋养当下幸福的深厚土壤,让他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彼此的不可替代。
生活重新回归平静的日常,但底色却愈发温暖明亮。
商寄依旧准时下班接送,谢聈的研究项目也进展顺利。
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在书房工作到深夜,一起相拥而眠。
每一个平凡的瞬间,都因为失而复得而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现实的世界并未因他们的甜蜜而变得全然宽容。
那些细微的、无处不在的压力,依旧像背景噪音一样,隐约存在着。
有时是小区电梯里邻居刻意避开的目光和突然停止的交谈,有时是公司茶水间里听到的、关于商总“冲冠一怒为蓝颜”的、经过无数次加工的八卦版本;有时是家族聚会时,亲戚们那种欲言又止、将“结婚”、“生子”等话题生生咽回去的尴尬沉默。
谢聈的抑郁症并未完全痊愈,尽管症状减轻了很多,但情绪的波动依然存在。
在某些阴雨连绵的午后,或者当他无意中听到某些刺耳的议论时,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低落感还是会悄然袭来,像潮水般漫过脚踝。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不再选择独自承受。
一个周五的傍晚,谢聈下班后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他沉默地坐上商寄的车,看着窗外流动的车灯,眼神有些空茫。
商寄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急切地追问“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而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谢聈放在腿上的、微凉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
“今天有点累?”商寄的声音很温和。
谢聈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有点。”
他没有具体说什么,但商寄明白了。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调低了车载音乐的音量,将车开得更加平稳。
回到家,商寄没有像往常一样钻进书房处理邮件,而是陪着谢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打开电视,找了一部节奏舒缓的老电影,然后伸出手臂,将谢聈揽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谢聈的身体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在商寄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中放松下来。
他没有哭,也没有倾诉,只是安静地靠着,感受着那份无声却强大的支撑。
电影的光影在房间里闪烁,窗外是城市的霓虹。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却流淌着比言语更深的理解和抚慰。
过了一会儿,商寄低声问:“晚上想吃什么?叫外卖?还是我煮点面?”
谢聈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吃,没胃口。”
“那喝点热牛奶?助眠。”商寄商量着。
“……好。”
那天晚上,商寄没有处理任何工作,早早地陪着谢聈躺下。
他像哄孩子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谢聈的后背,哼着不成调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安眠曲。
谢聈在他笨拙却温柔的抚慰下,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
商寄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心里充满了怜惜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知道,仅仅有爱是不够的,他需要为他们的未来,构建一个更坚固的堡垒。
第二天是周末,天气晴好。
商寄没有安排任何活动,只是拉着谢聈去了市中心一家安静的书吧。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书本的香气。
商寄将一本厚厚的旅行图册推到谢聈面前,翻到了北欧某国的一页。那是一个以高度包容和社会福利闻名的国家,图片上是壮丽的峡湾、静谧的森林和色彩明快的城市。
“看看这个。”商寄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我查过了,这个国家对我们这种情况的法律保障非常完善,从伴侣权益到社会认同,都很成熟。而且环境好,压力小,很适合生活。”
谢聈微微一怔,擡起头看向商寄。
商寄的目光亮晶晶的,继续说着:“我不是说现在就要移民。我是觉得,我们可以多一个选择,比如,以后可以去那里度假,长住一段时间看看,或者,等我们老了,可以去那里养老。把那里当作一个……嗯,备份的基地?”
他的语气轻松,像是在规划一次普通的旅行,但谢聈听懂了他话里更深的意思。
商寄是在用一种更长远、更实际的方式,来对抗现实可能存在的压力和不确定性。
他在试图为他们开辟一个更广阔、更自由的空间,一个真正能够容纳他们、让他们安心老去的“世界。”
“你看这里,”商寄指着图册上的一处湖边小屋,“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买个小房子,夏天钓鱼划船,冬天在屋里看雪烤火。没人认识我们,也没人在乎我们是谁,就我们两个。”
他描绘的画面简单而美好,带着一种令人向往的宁静。
谢聈看着商寄认真而充满期待的脸,心里那片因为外界压力而时常紧绷的角落,忽然松动了,他意识到,商寄正在用他的方式,告诉他:世界很大,并非只有眼前这一方天地容身,如果这里不够好,我们就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这种被坚定选择、被认真规划进未来的感觉,像一股暖流,冲刷着谢聈心底的不安。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图册上那片湛蓝的湖泊,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的、却真实的笑意:“嗯。听起来不错。”